千戶陳公 作品

第19章 譙國夫人

 對上了眼神,完全顛覆了陳望進門前的豐富想象力。 

 這哪是什麼滿臉橫肉的中年悍婦,分明是一位白皙苗條的絕色美婦人,姿容雖然比不上褚太后,但差的也不太遠。 

 只見她青絲高挽,白嫩精緻的瓜子臉,明眸皓齒,一雙眼睛看人的時候彷彿會說話,裡面盛著盈盈春水,眼角稍稍有些上挑,這是司馬家特有的鷹目感覺。 

 朱唇不點而赤,微微開啟。 

 柳眉微微而蹙,面色有些憔悴中帶著慍色,分明是剛才餘怒未消。 

 司馬熙雯向著老者方向揚了揚下巴,輕聲道:“望兒,快見過葛洪,葛仙翁。” 

 這是葛洪! 

 陳望心中又是一震,來了東晉,又見一位東晉名人,抱朴子,以他的這個號命名的書他看過。 

 只不過在史書上講他已經死了好幾年才對。 

 邊猜想著邊躬身一揖到地,輕聲道:“陳望拜見仙翁。” 

 彷彿知道陳望的疑惑一般,葛洪抬手微笑著解釋道:“長公子請起,呵呵,世人是不是傳聞我已逝去,其實是我故意所傳,也好安心在羅浮山中著書修道,若不如此,先帝陛下(司馬丕)總是尋我入朝為他煉丹,其實世上哪有仙丹,凡人哪有什麼長生不老的。” 

 陳望頓時豁然開朗,原來如此。 

 晉哀帝司馬丕和她的皇后,王蘊之妹王穆之,就熱衷於吃以硃砂為主料的丹藥,最後甚至斷谷餌藥以求長生,結果二人年紀輕輕就死了。 

 此時的陳望心情已經漸漸平復,他理清思路,輕聲問道:“請問仙翁,父親的病情如何?” 

 葛洪神色不變,輕聲道:“太尉多年戎馬征戰政事繁忙,並未在意,其實胸疾已傷及五臟,因突遭變故,過分激動與難過,現已無法行動言語,我雖煉不出長生不老的仙丹,但也粗通醫術,這些天用藥在延緩太尉性命。” 

 說話間,陳望看見司馬熙雯淚水已奪眶而出,一邊用手帕擦著臉一邊哽咽道:“你父病倒後,是陳安遠赴交趾請仙翁過來,若不是仙翁,你父恐……早已不再了。” 

 陳望心道,父親這就是現實中的植物人了啊。 

 向前移步,仔細看著躺在床榻上的陳謙。 

 再想起這半個多月來,耳濡目染,無論是上到宮中太后、皇帝、權貴們,還是一路上他的舊部僚屬,下到士子、商販,對他都是尊崇有加,視他為朝廷的救星一般,普通百姓更是奉若神明。 

 從來沒有人說過他一句壞話。 

 在這個五胡猖獗,生靈塗炭的亂世中,他北渡長江後,江北百姓安居樂業,阡陌相屬,雞犬相聞。 

 短短的十幾年,他是怎麼做到的? 

 其實也不用問,除了與北方胡人打了無數惡仗外,還有日理萬機,夙夜匪懈,勤於政務,身體力行。 

 江北四州的田間地頭,山川河流,都留下了他的足跡。 

 再看陳謙,一個百折不撓,頂天立地的漢子,一名聲振寰宇,百戰百勝的戰神,一位愛民如子,清正廉明的大臣。 

 如今卻仰面朝天地躺在榻上,瘦弱的身軀顯得僵直而無助,呼吸微弱而艱難,毫無血色的蠟黃面孔上透出一股隱約的青灰之色,面部神情萎靡,兩眼空洞無神地望著頂棚,顯得神思恍惚,氣息遊絲。 

 縱是今世與這位“父親”並未接觸過,此時的陳望再也無法控制悲傷之情。 

 他咕咚一聲跪倒在床榻前,淚如雨下,放聲大哭。 

 葛洪趕忙拍陳望肩膀,止住了陳望的哭聲,司馬熙雯也伸出纖纖玉指,擺手示意陳望不要出聲。 

 司馬熙雯強忍悲痛,輕聲道:“望兒,此時不是難過之時,外面還有許多人在豎耳聽著呢。” 

 “大娘,那父親……父親可有何示下?”陳望依舊跪在地上,看著陳謙哽咽著問。 

 葛洪輕聲接話道:“唉,太尉胸疾復發後,能活到現在已屬奇蹟,一成是靠了我的藥物,九成是靠了他自己的毅力啊,他聽聞你要來 ,說要堅持著見最後一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