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 縣試顯眼包

 三份生辰祝賀,差點讓七娘夭折於六歲。

 李客這個做阿翁的實在羞愧,趕忙叫廚娘操辦了宴席,又是綾羅綢緞,又是玉器珍玩的給七娘送了一通。

 王氏那頭聽說這事兒,醋了好一陣去。

 酒過三巡,父子之間也能趁著微醺醉意,說兩句貼心話。

 李客飽經風霜的臉上染了陀紅,顯得沒那般嚴厲:“既然有了七娘,此次回來,便不再出去了吧?”

 這問的是李白。

 李白默了一瞬,撈過酒罈給他阿耶斟了小半碗,給自己滿上,暢快喝乾才道:“在家中這麼些日子,阿耶當真不知道七娘是何人?”

 李客瞪他一眼,沒吭聲。

 七娘見天喊二郎“師父”,他還能猜不出是旁人家的孩子。

 他們李家哪有福氣養得這般機警有膽識的小女郎,只有一個把三綱五常當親阿耶的木頭閨女罷了。

 李客想著,忍不住偏頭看向七娘。

 七娘在一旁正大快朵頤,見阿翁看她,只好眼神疑惑地遞上自己啃了一半的羊腿:“阿翁,你次嗎?”

 李客哈哈大笑:“阿翁不吃,我們七娘要吃得壯壯的,單手就能撂倒欺負你的莽漢。”

 七娘一本正經:“阿翁,七娘不用壯壯的,也能撂倒莽漢。”

 李白聽得嘴角抽搐:“哪有人欺負她,都是她欺負旁人。”

 七娘哼一聲撇開頭,表達對李白的不滿。

 李客初時還不信這師徒倆的話。七娘便啃完羊腿,油手在李白袍角抹了一圈,順帶撈起佩劍給阿翁演示了一套日常練的劍技。

 年近花甲的老爺子雙眸登時亮了,恨不得當場跟李白搶這個徒弟。

 李客雖是商戶,年輕時行走西域,卻也是仗劍任俠之輩。1這些年他交了不少朋友,也添了許多仇敵,因而總想與家中保持距離,也是為了保護他們。

 老爺子湊近李白,低聲問:“七娘究竟是什麼來頭,竟有此神力,劍道一脈天賦也好,當真是個好苗子。”

 這算是誇獎,同樣也是提醒。

 埋首飲酒的李白索性抬了眼,瞅一眼七娘,小丫頭渾身有使不完的勁兒,正教著虛弱的李大郎學揮劍,脖子上那塊玉牌不知什麼時候滑落出來。

 那玉牌的形制,前些年在長安很是流行。

 李白心中嘆了口氣,卻沒有退縮一隅不去長安的打算。他忽然轉頭對李客道:“阿耶,不論如何,七娘都是我的家人。”

 接著又說:“我已經決意要貢舉入仕。此次特地回綿州一趟,過縣試,拿得解書文狀等物之後,便要帶著七娘去長安,參加京兆府七月裡的鄉貢府試。”

 李客怔了怔:“我們是商戶,‘工商之家,不得預於士’2,你莫不是忘了。”

 商人之子想要科舉入仕,若是放在唐初,太宗他老人家是斷不能容許的。“士農工商,四人各業”,這才是朝廷對那一時期的指引。而到了女帝當道之後,或許是其母家經商,或許是為了對抗舊士族,商戶慢慢有了進入仕途的機會。3

 開元年間,商戶能夠入仕的概率雖然微乎其微,但李白在揚州進獻了化妝鏡,因而得寧王美言,得個參加貢舉的機會,也不算什麼大事。

 李白想到這些,神色之間有幾分少年時的張揚初現:“阿耶,雖是商戶,有寧王做保,我也能搏一次了。”

 李客聞言沉默半晌,才有些悵然若失地笑了。

 臭小子,終究是長成了他阿孃期望的有為郎君模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