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7.長安笑料 二更合一
沒多久,賀知章這小老頭兒就被李白喝趴了。
李白撩袍起身,半傾著身子推了推老賀:“賀兄,賀兄?這便…不行了,要不要我跟七娘將你抬回家去!”
七娘氣鼓鼓的:“我才扛不動!”
李白已經是半醉狀態,賀知章趴了一會兒再睜眼,倒是還勉強保持清醒。聽到這對師徒對話,他撐著桌子也站起來,搖晃著腦袋慢悠悠道:“我乃百杯不倒,十二白是千杯不醉,怎能輕易被這三五罈子攔住了回家的路?不用送!”
“十二白若不放心,老夫這便起身走幾步,給你瞧瞧。”
賀知章說完,打了個酒嗝,一臉凝重地邁開左腿往前,然後逐漸偏移了直線道,開始原地繞圈圈。
“如何?”他問。
李白鼓掌讚歎:“賀兄好酒量!”
七娘坐在凳子上,簡直不忍直視。
她忍不住有些擔心起來,賀知章的老胳膊老腿若是真的掉進水井裡,會不會一命喵嗚了?
好歹也是一位記得給她帶糖果的和藹阿翁,七娘出於人道主義關懷,從凳子上蹦下來:“師父,我們一起送送賀家阿翁吧!”
這回,李白都沒來得及搭腔,賀知章便連聲拒絕,踉踉蹌蹌走遠了,似乎是要向二人彰顯自個兒寶刀未老。
如老賀這般“大隱隱於朝”的小老頭兒也不能免俗啊。
七娘心裡想著,仰頭看了她師父一眼。
李白不知何時已經往酒肆外的另一頭走了,大約是脾胃裡難受的緊,他走了沒多遠,就蹲在路旁排水溝渠邊,有些不舒服地醞釀著。
七娘邁著小短腿連忙追上去:“師父,你要是不吐在‘噦厥’裡頭,不僅要罰錢,還得打板子呢。”
唐人對京師環境的管理一貫嚴苛。隨地丟垃圾便要杖責六十,牆上打洞往街市排放汙穢者,也得杖責六十。像李白這樣汙染排水渠的,更會視情節嚴重性定罪。
李白一下子清醒了,索性起身,昏昏沉沉往家走。
七娘跟在他身側,故意問:“師父,還喝嗎?我們換一家繼續啊。”
李白難受的厲害,擺手:“不了不了。”
七娘唇角微微揚起,心情雀躍又微妙。
之前她勸了那麼多次師父少喝一點,適量飲酒,每回都不聽,非得喝的難受了才行。今天喝得狠了,也不知道能長几天教訓。
想到這些,不滿七歲的小女郎老氣橫秋地嘆了口氣,忍不住回頭向賀知章離去的方向張望。
西邊的天已經染紅了屋脊上方一片,鼕鼕鼓(街鼓)在六街九衢之間悠然響起,催促著百姓們歇業歸家。
七娘有心想瞧瞧賀知章,可李白還醉醺醺的,只能在身後使出渾身力氣,推著師父快些回家。
李白到了家倒是很安靜,沉默著按照往日習慣洗漱之後,倒頭就在床榻上睡著了。
家門外,八百聲暮鼓方才已經響完。
如今,因為陛下新令,長安坊市之間的宵禁時間推遲到了一更末(晚9點),坊與坊在小路之間通行也更為寬鬆,坊門便只是象徵性地在武侯鋪的一陣吆喝聲中,沉沉闔上了。
七娘趴在窗前往外瞧了瞧,最終還是沒有出門。
畢竟,賀阿翁的家在東市東側的長樂坊,她們住西側宣陽坊,東西市宵禁依然嚴格,要穿行還是很不方便的。
“啊嗚——”
七娘打了個哈欠,揉揉眼睛想:只是這一次不跟著,賀家阿翁應該不會這麼倒黴的。
被惦記的賀家阿翁顯然是有些黴運在身上的。
他哼著小曲兒負手歸家,晃晃悠悠天就黑了。小老頭兒自詡對這段路熟記於心,帶著微醺醉意走到了坊內一處公用水井邊。他覺得這麼暈乎乎回去,恐怕要受妻子抱怨,於是打算喝點涼井水順帶洗個臉,再精神抖擻回家。
或許是今日出門沒看黃曆,賀知章站上井床時腳下一絆,不知怎麼的整個臀部就卡在了井槽口上。
他連忙左右搖擺,紋絲不動;上下試探,越卡越緊。
初夏的微風拂面吹過,帶著一絲熱意。
賀知章默默卡在水井井槽中,感受著屁股下頭絲絲沁爽涼氣兒,心中拔涼拔涼的。
明日一早,他怕是要火遍長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