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1.樂葬村（9） 拳頭硬了

根據魔隱之瞳的記憶畫面, 北笙凝一路尋找線索，很快看到了新的畫面。

這村子不止女孩一個被賣到這裡的人。村頭一個開小賣部的人家，那女人也是被賣到這裡的。或許是因為不想讓自己崩潰絕望，女人彷彿認命了一般, 安心在村子裡生活著。

漸漸的, 女人也開始幫忙經營小賣部, 能夠與外面接觸, 而不至於被關起來。

那女人平時話很少，為了不引起其他人注意，瞳瞳特意在只有那女人看店的時候, 買過一次信封和紙筆。

瞳瞳將布條上的地址謄寫在信封上, 將布條和那個蝴蝶髮卡放在信封裡，貼好郵票, 然後放到了村外公路的郵筒裡。

他以為, 只要將信放入郵筒裡, 信就一定能送達。

因為他爹以前說過, 只要貼好郵票，地址正確，不管多遠, 信都能送到。

可他沒想到，在郵局工作的村民察覺了這封信不對勁，他私自將信拆開, 發現了有人為了逃跑通風報信。

小賣部的女人知道消息後，悄悄告訴了瞳瞳。那是瞳瞳第一次聽女人說話。

她眼裡雖然依舊無神, 平時也不和人說話，可那一次他意識到女人是在幫他，也是在幫女孩。

瞳瞳知道這事後, 當即帶著女孩逃跑。可還沒離開太遠，他們就被追上。

“禍害東西，她是我們家的人！你還想通風報信幫她？”那天夜裡，手舉火把的村民將他們圍住。瞳瞳被打得頭破血流，勉強保住一條命。

“救救我！放開！”女孩哭喊，卻無濟於事。

瞳瞳倒在地上，他努力睜開眼，眼皮半睜著，眼前的景物被血色染紅。他沒有力氣動，只能看著女孩被拉走，關去別的地方。

瞳瞳他爹死後，女孩是他唯一的朋友。

他雖然不是被賣到村子裡的，但離開父母被關在陌生的地方，他也經歷過，所以面對女孩的境遇，不用想也知道她有多痛苦。

他從出生以來，一直被人當做瘟神，躲避嫌惡。女孩的懇求，讓他覺得自己還有那麼一點用處，他是真心想幫她。

可看著女孩像牲口一樣被綁走，他心裡翻湧的恨意再也無法壓制。

大伯家的兒子惡狠狠踩在瞳瞳臉上，頭部流下的鮮血混合著眼淚落下，瞳瞳目眥盡裂盯著院子裡的人。然後他忽然看到大伯的兒子額頭有黑色的霧氣飄散。那是災厄的象徵。

瞳瞳滿臉是血，卻露出了詭異的微笑。

從小他就能看到災厄發生之前的異常景象，但也僅僅是看到而已。災厄並非因他而起。而這一次，他發自內心為災厄降臨感到痛快。

“你笑什麼！”那男生看著瞳瞳，忽然感到一絲恐懼。

回村的路上，男生被山上一塊落石砸中，掉入路旁的山谷。

山谷不算深，但等村民找到人的時候，大伯的孩子已經死了。

大伯一家悲憤交加，覺得是瞳瞳害死了他們的兒子：“我要你給我兒子償命！”

利刃閃著寒光，那雙被稱作“不祥”的雙眼被人剜去，鑽心的劇痛傳來，鮮血不斷流出，瞳瞳的眼前一片黑暗，昏死過去。

可即便如此，當瞳瞳聽到大伯的兒子死亡後，心裡也著實鬆了一口氣。他想著，女孩是被買來做童養媳的，如今大伯的兒子死了，女孩應該就不用做童養媳了。

年幼的他很直接的產生了這樣的想法，但他低估了人類的惡意。

從昏迷中醒來時，瞳瞳發現自己的手腳被綁住了。

眼前一片漆黑，眼睛傳來劇痛。不過漸漸的，他發現自己在黑暗中，也能隱約看到事物。

在被挖去雙眼之後，瞳瞳眼中的世界呈現出和以往完全不同的樣子。他甚至可以隔著牆看到牆外的情形，看到事物的生機流轉，死生不息。

而此時，大伯一家因為擔心兒子泉下孤單，所以要女孩和他們的兒子結陰親陪葬。

女孩被化上了美麗的妝容，穿上了大紅的嫁衣，在吹奏聲中，封入棺材。

棺材裡“咚咚”的聲響與哭喊不斷，可沒有一個人出來勸阻。

“住手……快住手……”瞳瞳想要發出聲音，可他的手腳被綁著，嘴被塞住，無法發出聲音。

他什麼都做不了。

棺材下葬，連帶女孩也被埋入地裡。

隔著棺木，瞳瞳看到女孩被綁住，與男孩的屍體放在一起。她滿臉淚痕拼命掙扎，卻還是無能為力。

泥土一點點掩埋，棺槨裡空氣越發稀薄，她喘不上氣，最後再無聲息。

眼睜睜看著女孩死在棺材中，瞳瞳心中最後一點希望也被掩埋進了泥土裡。

黑暗的視野中，綠色的光末飄散而下。

村子裡，黑霧般流轉的不祥與災厄盡數匯聚於瞳瞳體內。

“你這不祥之子，今天我就要為民除害，讓你給我兒子陪葬！”埋葬了兒子和女孩，下一個就輪到瞳瞳了。

四周的村民一片叫好，沒有人替他說話，更沒有人出來阻止。

所有人都希望他去死，沒有人希望他活著。

災厄並非因他而起，他只是能看見災厄而已。

但這一刻所有人都覺得，他就是不祥。是他帶來的災厄。只要他死了，美好就會到來。

惡意洶湧，那些輕賤人命，埋葬了女孩性命的人，在瞳瞳眼中變成了厲鬼怪物的模樣。

瞳瞳的聲音發生了變化，稚嫩的聲線變得冷酷：“我願化作災厄本身，詛咒這個村子，永生永世，不得超生。”

失去雙眼的瞳瞳被村民拉上了一個祭壇。按照村裡流傳下來的方法，瞳瞳要被分屍鎮壓，以平災厄。可刀子落下的時候，瞳瞳竟然感覺不到疼。

鮮血流淌，詛咒現世。

烏鴉的慘叫響起。

斬斷他身體者，揮刀連刺自己數刀，狀似癲狂，最後一刀插入自己心臟。本應死去的執刀者明明心臟上插著一把刀，卻開始瘋狂襲擊，啃咬周圍的村民。

異狀不斷傳播擴散，最終所有村民都變成了嗜血的怪物。

血腥侵染土地，瘋狂在村裡蔓延，到處都是裸露傷口與白骨的人形怪物。

被分屍的瞳瞳也受到憎恨與詛咒糾纏，逐漸失去最後的理智，陷入無盡的血腥與狂亂。

不知過了多久，恍惚間，他聽到了女孩的聲音。

不只是女孩，還有很多其他人的聲音。那些死在村子，卻並非村民的人。他們在呼喚他。

那些聲音將他喚醒，再醒來的時候，他被墨綠色的光末縈繞，出現在一片黑暗瘋狂的世界。

他隱約記得，有人替他承受了詛咒，讓他脫離了村子。

他想回去，想救出那些曾幫助過他的人，可他怎麼都找不到從前生活的地方。

他不斷吞噬寄生宿主，吞噬汙染物，拼盡一切活著，目的就是為了回到那個地方，完成救人的約定。

此時，撫摸著染血的祭臺，北笙凝拳頭硬了。

這就是瞳瞳的過往。

出生時災厄不斷，被人看作是不祥的象徵。接連遭遇不幸的他並沒有就此沉淪，心中仍有良知。他因為被拐的女孩而觸動，想要幫她逃跑，卻親眼看著女孩被配陰親，活埋下葬，死在了棺材裡。

而他自己也被挖眼分屍，最終化作災厄本身，為村子降下詛咒。

但詛咒的降臨喚醒了亡者的靈魂，那些被賣到村子，消亡於這片土地的靈魂幫了瞳瞳一把。

瞳瞳脫離了詛咒之地，變成汙染物在外界徘徊，可他一直在尋找這裡，他希望救女孩出來。因為他覺得，該承受詛咒的人不該是他們。

難怪一開始這裡只是一個低級副本。

按照北笙凝目前獲得的線索，這個副本的boss應該是在詛咒中被喚醒的亡者靈魂，也就是那些被賣到山村裡的人。而他們本身對外來者根本沒有那麼大的敵意。他們怨恨和憎惡的對象其實是這些村民。

村民在變成怪物之後極度嗜血，瘋狂邪惡，玩家進入副本後，按照提示躲避就不會受到傷害。相反，他們最應該警惕的其實是村民。

根據系統給出的提示，北笙凝已經大致猜出了離開副本的方法。

而且根據魔隱之瞳的記憶畫面，北笙凝這一路上已經獲得了好幾樣線索物品。

可這一路上實在是太順利了，順利得北笙凝懷疑，這真的是男主進來後提升難度的副本嗎？

按照她之前看到的回憶，村民遭遇詛咒之後，生生死死重複過很多次。但為什麼所有的線索都只在活人村民生活的地方？那感覺就像村民有一把線索集中，然後引玩家過來。

如果說村民只是為了吞噬鮮血，故意引誘玩家，倒也合理。

但觸及到回憶畫面和離開副本的線索時，魔隱之瞳明顯受到了影響，以至於現在它都沒有給自己任何回覆。

正想著，遠處天邊泛起白光。

天要亮了。

天亮之後，不能出聲的規則就不在了。

此時，一直靜謐的村子忽然響起一聲烏鴉的慘叫！

北笙凝忽然意識到什麼，可當她想避開的時候已經來不及。

頭腦一陣眩暈，她半跪在地上，感受著眼睛裡的疼痛，暗道不好。

衡嗣立刻察覺到北笙凝的異常，可當他想要扶她起來的時候，卻看到她雙眼緊閉，兩行鮮血不斷從眼中流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