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1.第 51 章





他趿上軟舄,才推開門扉,便看見身著硃紅大料繡鶴朝服的女郎,從隔壁出門,踏階而下。




這不是上房還能是哪裡?胤奚眸底浮光躍金,在謝瀾安看過來時,他抬手理好自己的衣領。




謝瀾安神清氣爽地揚揚眉,“醒了?”




和平時一樣的神情,分不出喜怒。




胤奚只遲疑了瞬息,便沉穩下來,翩翩見禮,宿醉後的妙喉沒有絲毫嘶啞:“女郎要去上朝吧,如此……我稍後便去孔子巷,往謝氏五叔公家走一趟。”




他說完頷了頷首,當得起一句姿清氣朗,踅身便要回屋洗漱。




“站著。”謝瀾安淡淡開腔,瞥向故作鎮定的人影。




想當作無事發生?不知她就等著看他今早醒來的模樣麼?




謝瀾安壓平嘴角,凌凌地走過去,“昨夜的事還記得?”




胤奚呼吸放輕,凝著女郎的臉吞嚥了一下,鎮定地點點頭。




謝瀾安目光挑剔地審視他,不怎麼信。“那拿來吧,”她面無表情地攤開一隻手,隨口詐他,“昨天你答應給我的東西。”




胤奚抬眼不確定地問:“是……我的心嗎?可否容女郎暫借我一世,讓衰奴好生為女郎效勞。”




謝瀾安心裡不防打了個突,她千想萬算,料不到他還有這樣一句話。




“你這張嘴,”她半氣半笑地碾牙,“了得。”




她拂身與他擦肩而過,頭也不回往外走著說:“我趕著上朝,莫以為花言巧語矇混得過,等回來與你算!”




胤奚站在原地,目送她出門。他松下懸吊的心神,摸摸身上,除去後背和膝蓋有些疼,沒有其他事。




胤奚又努力地回想一番,還是對醉後的事毫無頭緒,猜想應是他昨夜冒撞,被女郎責打了,又罰了跪?




但最終女郎還是讓他留下了。




胤奚眼如春水,那麼,她大概並不怎麼生氣吧。




*




八月的最後一個大朝會日,百官肅穆,皇帝身邊自登基以來第一次撤走了垂簾。




龍椅居正位。




謝瀾安作為皇殿內唯一的女子,站在文臣隊列之中,左右分別是她的兄長與郗氏兄弟。




她如今明面上還是三品繡衣內史,可誰都知道,經過中秋剿叛一事,謝含靈已是鯉魚躍龍門,更上一層樓了。




中常侍彧良在御墀上宣讀詔書,飭外黨之罪,明克謹之法。而後皇帝大封功臣,會稽王護駕有功,加賜親王封號“襄”;謝策被擢為殿中侍御史,郗符升為司隸校尉,郗歆為中書舍人,衛澤為尚書僕射,尚書令的位置則虛席以待崔膺。




其餘勤王有功者,皆官以光祿卿或中散大夫。至於六部尚書,曾效命於外戚的都革職查辦,三省六部各有調動。




王翱執笏立在文官之首,一直豎著耳朵,知道陛下將謝瀾安這個首功之人的封賞留在最後,一定大有文章。




果不其然,只聽彧良最後道:“陳郡謝氏瀾安珪璋穎達,機警有鋒,為除後黨痼弊有首策之功,任為御史中丞,欽此!”




太極殿上臣工覷覷。




女子御史?而且官居御史臺之首!




王翱心中一沉。




他本以為陛下會將此女安排在兩省,卻不想竟然將她放到了清要的御史臺。御史中丞是蘭臺長官,掌彈劾諫議,督察百官風行,是個辦實事的位置。




既在其位,便謀其政,她所謀的能是何事?自然就是替皇上收回分散在世家手裡的權柄了。




王翱當即出列:“陛下,老臣以為不妥!”




“陛下,”他話音剛落,罕見盛服來上朝的荀尤敬出列,神色謹肅:“微臣有一事啟奏。”




陳勍道:“愛卿請講。”




荀尤敬正氣洵然,不去看丞相的臉色,看了看身後姿儀閒習的謝瀾安,說道:“聖上明鑑,謝含靈本是微臣的關門弟子,往昔委伺於太后,折衝於勢族,皆是臥薪嚐膽,司隙除奸。自春日宴以來,外界頗多揣測臣與學生斷絕往來,已剔除了她的學名,臣今日上告陛下,亦昭世人——此乃無稽之談,臣從未,從未懷疑過含靈的德操品性與忠君之心!且容老臣為學生正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