羨魚珂 作品

第130章 不容世

  志得意滿的少年花裡胡哨地表演了一個起手式,然後沈執忠一個反手就將他掀翻在地上。

  少年甚至都沒看清楚,他是怎麼出招的,便狗啃屎般地栽到了地上。

  “再後來,我乖乖回了家。當我有信心過老師三招的時候,才再一次去找他。很後來老師才告訴我,為什麼第一次不肯收我——他說,軍營不是逃避的地方,而是報國的地方。”

  南衣忽然有些明白,為什麼謝卻山坦然地接受了老師的死亡。

  他們對於死亡的理解一脈相承,在這秉燭夜行的跋涉途中,生命何其脆弱。他們先接受了這種脆弱,準備好隨時失去自己,失去同伴,才能使自己堅硬。

  謝卻山揉了揉鼻頭,不知怎的,酸楚得很。他抬頭望向遠方,潮溼的陰天裡,連落日都悄無聲息。

  自言自語了一句:“那麼厲害的老頭……還沒誇過我一句呢。”

  聽到這句囈語般的話,南衣險些繃不住落淚,用力吸著鼻子,不願在這個時候給他平添悲傷。

  就這麼一直走。回家的路好像很長,這街道又繁華又荒蕪。隻言片語中,她從他的年少時光路過,窺見那些曾經支撐他的信仰。老師的一句話,一個沒有定數、不能回頭的計劃,他便義無反顧地投身於此。然後慢慢地,他也活成了信仰本身。

  這也許就是師生之間的傳承吧。

  走了很久,南衣恍惚回神,發現快到望雪塢了,但謝卻山仍沒鬆手。

  “快要到家了。”

  “嗯。”他好像在出神,並沒有意識到南衣說的是什麼。

  南衣腳步突然頓住,謝卻山仍往前走了兩步,才意識到南衣停下來了,他奇怪地看了眼南衣,又順著她的目光望過去。

  謝鈞和陸錦繡剛從回府的馬車上下來,他們一同去了大覺寺上香,傍晚歸家,然而才到家門口,便看到了謝卻山和南衣牽在一起的手。

  這兩人面上的神情都跟打翻了染料桶一樣精彩。

  南衣有些慌了,想要抽回自己的手,卻被謝卻山牢牢地握住了。

  謝卻山坦然地打招呼:“父親,姨娘。”

  謝鈞驚得話都說不全了:“你,你們這,這……”

  “你們果然——”陸錦繡顫抖地指著這兩人,失聲驚叫出來。

  “本來想尋個合適的時機再告訴父親,如今正好也不用藏了。我和南衣的關係,就是父親看到的這樣。我會娶她。”

  這番話別說謝鈞聽了渾身發抖,南衣都驚掉了下巴。

  她知道他們的關係隔了一層世家倫理,處理起來會很麻煩,她還以為這事得從長計議,慢慢讓謝家人接受,沒想到謝卻山直接就坦白了。

  “荒唐!太荒唐了!”謝鈞上前拉扯著謝卻山進門,慌慌張張招呼下人地關上大門,生怕外面路過的人看到什麼。

  府門一關,他才好似稍稍鬆了口氣。

  “我就當你們是一時糊塗了!該斷的斷,該了的了,這事就當沒發生過。”

  陸錦繡這回有了謝鈞跟自己同一個戰線,終於能出了過去那口惡氣,指著南衣罵罵咧咧:“這女人是個狐媚子,必須把她趕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