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山問我 作品

第 98 章 依靠





江郎君想把老父親扶起來,但是江公卻壓住他的手臂,不讓他動彈。




“父親……”江郎君抹了幾把臉上的水。




江公垂著腦袋,忽然道:




“北胡王要我設局除去懷閒,我寫了一封密信,讓他早做安排。”




江郎君知道父親與衛將軍是多年的密友,兩人互相信任,猶如親兄弟一般,兩年前父親被陸家誣陷排擠,關進大牢,還是衛將軍頂著壓力求情,那次幸虧有謝家全力作保才沒有受到牽連。




後來謝家更是派人把他們一路送離建康,免受了牢獄刑罰之災。




“那衛將軍他是……”江郎君也並非鐵石心腸的人,對於曾經的恩人還是相當感激,衛將軍不但為父親求情,更是在他們最困難的時候,保住了他夫人的清白與性命。




江公緊閉雙目,面孔扭曲,就好像得了癔症的病人,瘋魔般不住捶打自己的胸口,低吼道:“他是為了我啊,是為了保我啊……”




江郎君的心好像也被那拳頭一下下砸住了,窒悶感猶如蛛網擴散到四肢百骸。




以往不安的猜測得到了證實,他再不能對眼下危險的處境視若無睹。




父親果真在做大晉的內應。




()北胡王特意向父親透露要對衛將軍動手,只有兩種結果,一是衛將軍有所防備,父親的嫌疑變大,二是衛將軍沒有防備,極有可能中計,受到損傷。




無論是拔掉內奸還是除去勁敵,對赫拔都而言沒有損失,他這一謀略是讓人左右為難的陽謀!




江郎君握住父親的手,不安且不解道:“衛將軍身後是大晉,他為何……他也不該……”




衛將軍戍守大晉國土這麼久了,他的忠心和堅守被世人傳頌。




說句不好聽的話,他不是那種感情用事的人,即便與父親的關係再好,也不可能讓出自己的性命,任由北邊的防線潰散。




因為整個大晉除他之外,能夠抵擋住北胡大軍的將軍寥若繁星,而能稱為帥才的更是少之又少。




他這一垮,意味著赫拔都隨時能率軍渡河,全力進犯大晉的領土。




雨水如注,沿著江公臉皮上的溝壑往下流淌,他明白卻依然十分痛苦:“他是把希望寄託在為父與……與他那徒兒身上了。”




耳邊雨水淅瀝,江公憶起建康的那次大雨,沿著牢房的石牆往下流淌,浸溼了他身下的稻草。




他嚴厲看著懷閒,痛斥他不顧自己的職責,輕易踏進他與世家的博弈當中。




衛懷閒撐膝起身,高大的身影幾乎佔滿了窄小的監牢,他嘆然一聲:“我已垂垂老矣,還不知道能堅持多久。”




“倘若你都無法堅持,那大晉危矣!”




衛懷閒搖頭:




“你錯了,國不是一日建成,是前赴後繼的有志者共同努力,我們都是這歲月的洪流之中微不足道又舉足輕重的一環,我們在前,後繼者在後,後浪推前浪,他們要站在我們的肩膀上,最後又超越我們……就像是你我的弟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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謝昀坐在樹下的陰影中,從葉縫裡篩下的光斑像是飛舞的靈蝶不停在他的髮間、衣服上跳躍。




羅紈之腳步輕快地走來,抬眼對上他的視線,隨即看向左右兩名蒼衛,終於察覺到一些不對勁的地方。




該跟在衛將軍身邊歷練的蒼鳴忽然出現在這裡,面色蒼白,神情頹廢,一魁梧的漢子變得像揉成一團的麻紙,不堪一擊。




還有常年冷臉冷情的蒼懷,眼圈竟然發紅,好像剛剛才哭過一場。




最後是謝昀,她從他的眼睛裡看出了疲累與愧疚,這兩點都讓她心中的不安升到了頂點。




出了什麼事?




“三郎,你特意叫我來……”羅紈之快走幾步,坐到謝昀的身邊,“是什麼事?”




謝昀側頭看著她,開口的嗓音低啞:“阿紈,我要送你和其他人立刻離開吉昌去臨賀,那裡有謝家的塢堡,可以容納你們生活很長一段時間。”




羅紈之隨著嚴嶠走南闖北,熟悉大晉的堪輿圖,所以知道臨賀乃是荊州最南端,離這裡很遠很遠。




她知道謝家這些年已經徵召了幾十萬役夫到處建立塢堡,那些塢堡就跟扶桑城一樣龐大堅固,一樣適宜居住。




可問題是,她為何要離開這裡。




“三郎,我們下個月就要成婚了,你要送我離開?”她錯愕不已,還不明白是什麼讓謝昀突然有了翻天覆地的改變。




明明昨夜的他還敲開她的窗,說時間為何過的這樣慢,他已經迫不及待想要與她成親。




謝昀握緊她的手,目光就像被外力破開的水面,洶湧著波濤。




“衛師父被赫拔都設計殺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