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山問我 作品

第 102 章 賀禮

 黑馬的小郎抿著唇倒沒有輸不起的樣子,只是摸了摸自己的馬,似乎還在鼓勵它。

 他“呿”了聲,又哼道:“今日過後,我就要離開這裡了。”

 “你的確該走了,我師父說這裡是晉地,不歡迎你們。”

 異族的小郎定定看著他半晌,忽然咧嘴笑了,“我還以為這些天,我們能是朋友了。”

 對方沒有搭話,調轉馬頭往回走。

 身後的馬蹄聲也漸行漸小,但忽然間那匹馬又朝著他折返回來。

 赤紅怒發的馬昂首挺胸地載著它小主人。

 “忘記介紹我的身份了,我叫赫拔都,是北胡第二王子,等我那個不爭氣的哥哥死了,我就是第一繼承人,待我繼承了王位,我要完成我父王未完成的大業。”

 “我要將所見的晉土都變成北胡的領地,要將所有的晉人變成我們的奴隸供我們驅使!我要這天下一統皆在我的手中!”

 他小小年紀,卻已經野心勃勃,讓人震驚。

 隨後他又咧嘴一笑,“你說的對,我們做不了朋友,因為我要做你們的敵人,我會殺光你的親朋好友。”

 似是渾然不覺自己的吐露出多麼可怕的言論,還一臉的輕鬆和自信,那雙眼睛閃爍著無比灼熱的亮光。

 彷彿已經能夠一眼窺到未來,看見自己的成功與勝利。

 黑馬上的小郎君從震愕當中抽離,眉毛越蹙越緊,那雙黑色的眸子卻壓著超乎年齡的鎮定從容。

 “妄想。”

 兩人對視上。

 此一刻後,他們終生將為敵。

 眼睫覆下,揚起。

 自黑暗中重見天光,隔著流淌的絳水,他重新看清了赫拔都的臉。

 那幅狂妄的神情沒有因為經年累月的奔戰而消磨掉一星半點,反而像是陳釀的酒愈發濃烈。

 “謝昀,此一戰後,大晉再沒有餘力,值得嗎?”

 “這句話同樣適合你,北胡並非固若金湯,出門在外,王庭可安?”

 北境雖然一統,但是也不是所有的部落都忠心耿耿,在後面覬覦王位寶座的大有人在,只不過忌憚赫拔都的大權在握以及強盛的兵馬。

 赫拔都面色一冷,很快唇角又揚起笑意。

 “謝三郎怎麼比我還著急,是不

 是趕著回去喝酒吃肉?”

 “不錯,我著急回去成親。”

 赫拔都哈哈大笑,“那我是不是還要在這裡恭賀你?”

 “恭賀就不必了,送個禮吧。”謝昀唇角微揚。

 “禮?你要什麼?”赫拔都有些好奇。

 謝昀從容道:“命你的士卒後退,讓出河岸地作為戰場,我們一決死戰,速戰速決。”

 他話音剛落,赫拔都旁邊的隨將立刻就出聲阻道:“王上不妥,應當在河畔一戰,斷不能讓出場地來!”

 赫拔都卻眯起了眼。

 眼前的河水上漲,湍流不息,晉軍要過河,絕非易事。

 等他們渡至半途之時立刻出擊,豈不是事倍功半。

 真正的速戰速決!

 赫拔都一揮手,命令道:“讓他們渡河,半途擊之!”

 胡將架不住赫拔都的堅持,只能依命行事。

 “退!——”

 “退!——”

 揹著小旗的令官騎著馬調遣著隊陣後退。

 北胡軍人數眾多,往前進尚好說,往後退就顯得有些艱難。

 晉軍趁機在水面搭上三架浮橋,因為水流的原因,每座浮橋都不寬,最多能夠同時供四人並肩前行。

 赫拔都能想到他們擁擠的樣子,便握住韁繩,冷眼旁觀,靜靜等候最佳的時機。

 不想就在這個時候,後方忽然變得奇怪,不知道從什麼地方起,後退的步伐徹底亂了,變成互相推擠的逃奔。

 赫拔都大怒,空劈了一記鞭子道:“怎麼回事!”

 河對岸,謝昀身邊的人也看見了北胡軍出現了狀況,連忙喜道:“郎君,果然奏效了!我們現在出發嗎?”

 是先前特意放到赫拔都身邊的蒼衛發揮了作用。

 謝昀遠眺,“他們人數太多,還不夠亂,再等等。”

 “殺了那幾個奸細!——”北胡將領揪出了人,馬上想揮著刀上前,但礙於到處都是亂跑的士卒,那個他一時都不能靠近。

 蒼鳴蹙眉盯著前方,三十萬的大軍一眼都望不到盡頭,即便後方亂了一亂,也並不折損他們龐大的數字。

 他忽然把身上的重刀、盔甲解下,一把扔到地上。

 蒼懷問他:“你做什麼?”

 蒼鳴道:“渡河!”

 隨他多年的三名蒼衛馬上領會了他的用途,跟著解開身上的負重。

 蒼懷平靜的臉上裂開了縫隙,一把拽住他的韁繩,斥道:“你這是違反軍令!”

 蒼鳴掰開他的手指,對他爽朗一笑,“就當我這個人吧,總是擅作主張,等我回來,再請郎君軍法處置!”

 四匹馬踩著浮橋飛速渡河,分左右兩側疾馳而去。

 謝昀見之,臉色微變,“蒼鳴!”

 蒼鳴充耳不聞,他的兩耳只聽見強勁的狂風呼嘯而過,在奔馬起躍間,他的胸腔裡填滿了輕飄飄的氣,好像他可以飛了起來。

 ——

 “誰人說你無用?暫且不飛不鳴而已,飛必沖天,鳴則驚人!”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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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軍敗了!——”

 另一側的兩名蒼衛同樣喊著“敗了”,在後退中的北胡軍轉不了頭,也看不見後面的情形,信以為真,開始慌不擇路地逃竄。

 互相踩踏,推擠,雜亂無章。

 赫拔都勃然大怒,拿起長弓就朝蒼鳴射出一箭,他的箭法精準,當即貫穿了蒼鳴的肩胛骨,險些把人帶下馬。

 蒼鳴彎身伏在馬背上,直到那痛意麻痺後,他再次昂起身,連連高呼:“我軍敗了!”

 只是眨眼間,他已經奔至了北胡軍的身後,圍著後撤的軍陣把煽動之言傳了進去。

 “放箭!——射死他們!”

 赫拔都大聲命令。

 咻咻咻——

 箭雨如蝗,馬腿受了傷,一個前屈身便把主人摔了下去,無處躲藏的蒼鳴瞬間身中數箭,撞進了血泊裡。

 他的臉緊貼著溼潤的土壤,青草的味道和鮮血的味道源源不斷鑽鼻腔,他的視野裡一片通紅。

 他努力睜大眼睛,看見河對岸,那兒堅甲利刃,旌旗蔽日,陽光完全照耀在他們身上,亮得刺眼。

 “渡河!——”

 一道怒喝從河岸傳來。

 哐當哐當哐當——

 數萬名民兵轉身列隊,扛起來掩在土裡的鋼索。

 精壯的身軀繃如弓弦,但每一步都穩穩地踏在地上,他們背朝絳水的方向往前,汗水滴在腳下的土地裡。

 鋼索在立杆的兩側繃起斜索,從水底緩緩吊起了一座座溼淋淋的木橋。

 赫拔都見狀,雙目眥裂。

 旁邊的隨將已經腳軟在地,驚恐失措道:“這、這什麼時候準備的,我們都不曾發現過!”

 墨龍駒長嘶一聲,率先踏上露出水面的木橋。

 謝昀領著蒼衛在前,渡河了。

 隨後瘋湧跟上的是晉軍的千軍萬馬。

 連弩車嘎嘎轉動著機關,重型弩箭從他們身後破空而出,隨後是點著火的一陣輕羽箭。

 弩箭帶著油罐在半空被火箭射穿,火雨如流星紛紛澆下,北胡軍中慘叫聲一片,鬥志盡喪。

 群馬狂策,雪刃迎著高升的旭陽,亮出嗜血的鋒芒。

 英勇向前,驅逐蠻胡!

 謝昀在四處逃竄的人群裡盯住被護送的赫拔都,眼底湧動著凌厲的光芒。

 來吧,再比一比,是誰跑得快。!

 時隔多年,兩個少年郎已經長大,各當一面。

 呼嘯的風吹來幾根枯黃的草屑,落入了滾滾絳水當中,被水衝得不停打轉,似是迷失了方向。

 啪嗒啪嗒——

 一匹小紅馬馱著一名滿臉傲氣的異族小郎躍過流淌的小溪,還在溪水上打轉的草被蕩了開去。

 異族小郎昂首用流暢的大晉官話說道:“我剛剛看見你在練騎射了,和我比一場?”

 牽著小黑馬揹著小弓的郎君回頭斜睨他一眼,更傲地拒絕:“不比。”

 異族小郎君頓時擰起濃眉,追了過來,“什麼!為什麼不同我比?難道你怕輸給我?”

 “我不想就不比,若我想比,就算會輸我也要比。”

 異族小郎君被他的一番話弄昏了頭,小臉都變得皺巴巴,他用力抓著腦袋,費

 解道:“說的什麼跟什麼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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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幾片落葉被風吹了下來,又被風輕盈地托起。

 正在半空慢悠悠地飄著,才映入一隻剔透的馬眼當中,倏得一下被氣浪撞開了。

 “駕!”

 草野裡兩匹馬如離弦的箭急射而出,在草海里劃出兩道筆直的線。

 天上的雄鷹伸展著羽翅,隨著他們前進的方向翱翔。

 鷹嚦聲劃破長空——

 小紅馬略超出半個馬首,取得了最後的勝利,馬背上的小郎立刻舉手歡呼。

 黑馬的小郎抿著唇倒沒有輸不起的樣子,只是摸了摸自己的馬,似乎還在鼓勵它。

 他“呿”了聲,又哼道:“今日過後,我就要離開這裡了。”

 “你的確該走了,我師父說這裡是晉地,不歡迎你們。”

 異族的小郎定定看著他半晌,忽然咧嘴笑了,“我還以為這些天,我們能是朋友了。”

 對方沒有搭話,調轉馬頭往回走。

 身後的馬蹄聲也漸行漸小,但忽然間那匹馬又朝著他折返回來。

 赤紅怒發的馬昂首挺胸地載著它小主人。

 “忘記介紹我的身份了,我叫赫拔都,是北胡第二王子,等我那個不爭氣的哥哥死了,我就是第一繼承人,待我繼承了王位,我要完成我父王未完成的大業。”

 “我要將所見的晉土都變成北胡的領地,要將所有的晉人變成我們的奴隸供我們驅使!我要這天下一統皆在我的手中!”

 他小小年紀,卻已經野心勃勃,讓人震驚。

 隨後他又咧嘴一笑,“你說的對,我們做不了朋友,因為我要做你們的敵人,我會殺光你的親朋好友。”

 似是渾然不覺自己的吐露出多麼可怕的言論,還一臉的輕鬆和自信,那雙眼睛閃爍著無比灼熱的亮光。

 彷彿已經能夠一眼窺到未來,看見自己的成功與勝利。

 黑馬上的小郎君從震愕當中抽離,眉毛越蹙越緊,那雙黑色的眸子卻壓著超乎年齡的鎮定從容。

 “妄想。”

 兩人對視上。

 此一刻後,他們終生將為敵。

 眼睫覆下,揚起。

 自黑暗中重見天光,隔著流淌的絳水,他重新看清了赫拔都的臉。

 那幅狂妄的神情沒有因為經年累月的奔戰而消磨掉一星半點,反而像是陳釀的酒愈發濃烈。

 “謝昀,此一戰後,大晉再沒有餘力,值得嗎?”

 “這句話同樣適合你,北胡並非固若金湯,出門在外,王庭可安?”

 北境雖然一統,但是也不是所有的部落都忠心耿耿,在後面覬覦王位寶座的大有人在,只不過忌憚赫拔都的大權在握以及強盛的兵馬。

 赫拔都面色一冷,很快唇角又揚起笑意。

 “謝三郎怎麼比我還著急,是不

 是趕著回去喝酒吃肉?”

 “不錯,我著急回去成親。”

 赫拔都哈哈大笑,“那我是不是還要在這裡恭賀你?”

 “恭賀就不必了,送個禮吧。”謝昀唇角微揚。

 “禮?你要什麼?”赫拔都有些好奇。

 謝昀從容道:“命你的士卒後退,讓出河岸地作為戰場,我們一決死戰,速戰速決。”

 他話音剛落,赫拔都旁邊的隨將立刻就出聲阻道:“王上不妥,應當在河畔一戰,斷不能讓出場地來!”

 赫拔都卻眯起了眼。

 眼前的河水上漲,湍流不息,晉軍要過河,絕非易事。

 等他們渡至半途之時立刻出擊,豈不是事倍功半。

 真正的速戰速決!

 赫拔都一揮手,命令道:“讓他們渡河,半途擊之!”

 胡將架不住赫拔都的堅持,只能依命行事。

 “退!——”

 “退!——”

 揹著小旗的令官騎著馬調遣著隊陣後退。

 北胡軍人數眾多,往前進尚好說,往後退就顯得有些艱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