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第 21 章

    內侍監見她神情中略有些憔悴,精神倒是還好,便暗暗點頭,再看一眼杜女官,後者會意的笑:“公主一切都好。”

    太醫令診脈出來,也道是駙馬感染風寒,並無大礙。

    內侍監放下心來,回宮去給皇帝覆命,恭敬道:“清河公主府上一切都好。”

    “那就好。”高祖舒一口氣,道:“朕情願是自己多心了。”

    ……

    呂修貞既病著,清河公主便在他身邊照顧,左右勸她往別處歇息,她堅決不肯,僕婢們勸不住,也只得從命。

    杜女官則悄悄問她:“公主還未同駙馬圓房?”

    清河公主臉上一紅,垂下頭,動作幅度很小的搖了搖頭。

    杜女官暗暗皺眉,見她羞的厲害,便含蓄道:“可是駙馬無

    禮?”

    “並非如此。”清河公主一張玉面漲得通紅,低聲道:“駙馬不善飲酒,成婚那日且醉且累,見我也乏了,便勸著歇息,第二日往呂家去,又喝的那麼醉,再之後……”

    她實在是難為情,就此停住,衣袖掩面:“你沒同別人說吧?多羞人啊。”

    “這種事情,怎麼好對外說呢。”杜女官寬慰她一句,又道:“只是得儘快了,總拖著也不是那麼回事。”

    清河公主羞的不行:“駙馬不提,我怎麼說?他近來又病著,我再主動說這事……哎呀!”

    杜女官想著駙馬還未痊癒,這時候的確不宜催著夫妻倆圓房,便不再催促:“那就等駙馬病癒再說。”

    清河公主躲過一劫,如釋重負的撫著心口,目光依依的望一眼內室,神情中不覺洩露出幾分無措與失落。

    她是個人,而非是個物件,性情柔淑之餘,也分外謹慎細心,近來與心儀的丈夫朝夕相處,自然察覺到他掩藏在平和外表下的冷漠與不耐。

    至於成婚之後一直未曾圓房……卻不知究竟是天意阻攔,還是他無心於此,故意躲避。

    清河公主心下黯然,又不願輕易表露出來叫身邊人知道。

    身邊人知道,宮裡必然會知道,母親難免會擔心,阿爹也會生氣,若是再鬧大些,那真是沒法收場了。

    回想起往呂家去那日駙馬神情中的歡欣之色,與堂兄弟們把酒言談時候的慷慨激昂,她覺得丈夫或許是覺得公主府裡的日子太過拘謹無趣,因著自己的身份把他給束縛住了,這才如此消極冷漠。

    如若他知道二人早有前緣,是否會好些呢?

    這念頭逐漸浮起,便再也按捺不下去了。

    清河公主左思右想,終於定了主意,這晚喂呂修貞吃了藥,僕婢們退下之後,她靦腆著神色,低聲道:“夫君婚後一直鬱鬱寡歡,可是因為不喜公主府中太過拘束,不似家中親切?”

    呂修貞聽得眉頭微皺,停頓幾瞬,無可無不可的應了聲。

    清河公主溫柔一笑,伸手去覆住他手背,輕輕道:“若是如此,倒也不是無法應對,再過段時間,夫君大可以尋個時機外放,屆時離了長安,你我便如同世間的尋常夫妻一般相處,不必像在此

    處一般,被規矩拘束著。”

    呂修貞冷眼去瞧,便見清河公主神情誠摯,桃腮上盈著幾分少女羞赧,目光柔和如春風,再想起這段時日以來她體貼入微的顧看與照拂,不禁有轉瞬心軟,略微柔和了語氣:“公主如此體諒,倒叫我不知如何感激才好。”

    清河公主眼睫微垂,期期艾艾一會兒,終於鼓起勇氣道:“夫妻之間,何必如此客氣?夫君可能不記得了,其實,多年前我們便曾見過的……”

    呂修貞心頭一突,眼底溫情迅速淡去:“哦?”

    清河公主低著頭,不曾見到他臉上冷色,心生感慨,回憶道:“這是七、八年前的事情了,那時候阿爹還未稱帝,只是一方諸侯,我在家裡呆的悶了,便往崤山附近遊春,在山腳下見到一個身受重傷的少年……”

    呂修貞聽她說到此處,幾乎要冷笑出聲,嘴唇緊抿半晌,方才將溢到嘴邊的譏誚嚥下,平靜道:“後來呢?”

    “後來我救了他。”清河公主唇角微微彎起:“那時候他目不能視,也不曾透露姓名,我以為只是萍水相逢,此後再也不會見到,卻不曾想……”

    她抬起頭來,妙目含情,注視著面前丰神俊朗的丈夫:“卻不曾想多年之後,當初救下的少年竟成了我的夫君。”

    呂修貞目光一寸寸自清河公主身上掃過,但見雲鬢翠翹,肌膚豐潤,通身皆是天家貴氣,風華難掩,再回想起孤身在外、家破人亡的高燕燕,真覺得面前人如冢中枯骨,惡臭不堪,也無恥至極。

    當年救自己的人是她嗎?

    她怎麼能問心無愧的將功勞扣到自己身上,厚顏無恥的來向他表功?

    若不是他早就見到了燕燕,聽她說起當年舊事,今日只怕就被這毒婦糊弄過去了!

    呂修貞心下厭惡之意大起,臉上卻不顯露,只放輕了聲音,故作驚喜:“當初在崤山山腳下救我的小姑娘竟是公主?這當真是……”

    說到此處,他目光遲疑,偽裝出思忖的樣子,躊躇道:“我記得臨別之時,曾經將身上玉佩贈與那小姑娘……”

    那時候欒正煥雖還未稱帝,卻也是一方諸侯,顯赫不凡,苗皇后又非那種刻薄吝嗇的主母,再有韓賢妃孃家貼補,清河公主自

    是錦衣玉食,通身富貴,壓衣的玉佩沒有三百也有九十,哪裡會在意那一枚?

    且她那時候年紀又小,不通情愛,根本不會刻意收藏起來,隨便往腰間一系,下次替換的時候僕婢們自然而然的擱進裝玉佩的盒子裡,早不知道哪塊兒是哪塊兒了。

    更不必說玉佩這東西系在腰上,難免有所磨損,樣式久了、成色有損,說不定早就被束之高閣。

    現下清河公主聽他提起,不禁窘然:“我那時候年紀尚小,不諳男女之情,雖將玉佩收下,卻不曾妥帖收起,而是同其餘那些一般佩戴身上,這些年過去,早就辨認不出當初那一枚了,若非那日選婿見到,我怕都想不到此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