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4、第 24 章

    呂修貞臉色鐵青, 嘴唇僵硬的顫抖幾下,到底沒敢再在此處停留,憤憤看了清河公主一眼, 便拂袖而去。

    底下僕婢們眼見杜女官受了訓斥,又見駙馬與公主爭執一場, 心下難免惶惶, 此時更是噤若寒蟬,跪在地上頭都不敢抬。

    院子裡早就開始行刑, 木板打在掌心啪啪作響,寂寥夜色裡傳入耳中, 分外清晰。

    清河公主端坐椅上,肅然道:“今日既將話說到了這等地步, 我便再多說幾句, 此處乃是我的清河公主府, 而非是他們呂家, 你們心頭第一位的主子是清河公主, 而不是清河公主的駙馬。以後未經我傳召許可,駙馬不得入內, 今晚之事我不想過多追究,但若是還有下次, 我決不輕饒!”

    僕婢們叩頭應聲, 這時候外邊杜女官幾人受刑結束, 被侍從們引了進來回話。

    清河公主打發了僕婢們出去,目光無神的對著內室中明燈望了半晌, 神情難掩疲憊。

    她嘆一口氣,起身往床榻上落座,無力的倚在床頭, 看也不看杜女官幾人:“我是真的乏了,姑姑也歇息去吧。今夜之事於你們而言,倒也是無妄之災,只是險些釀成大錯,不能不罰。叫人備些傷藥,再找個大夫來瞧瞧吧。至於月銀,過些時日我再尋個由頭賞你們便是。”

    杜女官原是苗皇后宮中女官,清河公主還未出嫁時便曾有所交際,知曉她脾性柔淑,待下寬仁,今夜見她這般疾言厲色,便曉得必然是出了什麼紕漏,現下再見她頗有些心灰意冷之態,不禁心頭暗驚,著實放心不下:“駙馬究竟是做了什麼,竟惹得公主這般惱火?”

    見清河公主蹙眉,她忙道:“您什麼都不說,奴婢們不知內情,日後行事難免有所疏漏,若再出了今夜之事,該當如何是好?”

    清河公主意緒沉沉,實在無力多談,只是聽杜女官問的誠摯,心中著實動容,起身執起她手端詳一眼,嘆道:“難為你受罰之後,還這樣惦記著我……”

    說完,又吩咐人取了活血化瘀的傷藥來,分一半給另外兩個婢女,自己則與杜女官相對落座,親自為她塗抹。

    杜女官趕忙推辭:“公主如此,奴婢實在承受不得…

    …”

    “好了,都這時候了,還拘泥些虛禮做什麼?”

    清河公主仔細幫她把藥膏塗上,收拾妥當之後,慢慢嘆一口氣道:“我今夜累得很,不欲多談,明日吧。”

    杜女官見她眉宇間難掩倦色,再回想起前不久那夫妻二人冷眼相對時的場景,隱約猜到了幾分,不再追問,起身見禮道:“是。”

    ……

    清河公主自去歇息,呂修貞胸膛裡卻是烈火熊熊,燒的他五臟發痛,怒氣叢生。

    他大步回到偏房,迎面便撞上幾個呂家親隨,幾人正準備朝駙馬見禮,目光卻在掃過他面頰時僵住,小心翼翼道:“駙馬,您……”

    呂修貞目光陰鷙:“我怎麼了?!”

    親隨見狀,更不敢說了,含蓄的指了指自己的臉頰示意。

    呂修貞明白過來,怒火中燒的到銅鏡前一瞧,便見自己腮幫子鼓得老高,臉頰上清晰的印著個巴掌印,五根手指都能看出來。

    這一路走回來,不知有多少人瞧見了!

    不過也別說路上,在正房那邊瞧見的人還少嗎?!

    呂修貞臉色陰沉的嚇人,吩咐僕從去取了冰塊敷臉,半晌過去都不見成效,餘光掃過外間時,正瞧見親隨眼底一閃即逝的憐憫,本就岌岌可危的自尊心徹底破碎,再也粘不到一起去了。

    他霍然起身,大步往外邊走。

    親隨們吃了一驚,忙追出去:“駙馬,都這麼晚了,您要往哪兒去?”

    呂修貞冷冷道:“我又不是無家可歸之人,何必在此寄人籬下,受人白眼?!”

    親自往馬廄去牽了馬,他翻身上去,徑自返回呂家。

    杜女官這時候還未歇息,聽人說駙馬離府,也只是皺一下眉,半晌過去,方才道:“隨他去吧,不必多管。”

    這時候呂家家主與呂夫人都還未歇息,聽人說二公子回來了,夫妻倆對視一眼,都在彼此眼底瞧出了幾分疑惑。

    呂夫人忍不住嘀咕:“怎麼又回來了?”

    呂家家主聽的詫異:“怎麼,他之前回來過?”

    呂夫人沒回答他,起身往外邊去迎兒子入內。

    呂家家主坐在屋裡,聽見她聲音不解的問:“大晚上的戴什麼帽子啊。”然後便是“啊!”的一聲驚呼,難掩震顫。

    他心頭猛地一跳

    ,剛站起身來,便見入門處人影一閃,呂修貞高大陰沉的身影出現在眼前。

    呂夫人心疼的拉著兒子手,一個勁兒的說:“這是怎麼了?誰傷的你?上藥了沒有?”又一疊聲的吩咐人去準備傷藥。

    呂家家主這才發現兒子白皙臉頰上鮮明的印著一個巴掌印,五指分明,分外刺眼。

    他神情一緊,語氣急迫:“這怎麼回事?你的臉……”

    呂修貞冷冷牽動一下嘴角:“您口中溫柔賢淑的兒媳婦打的!”

    呂家家主神情頓變,呂夫人則流著眼淚開始抱怨:“我早就說了,天家公主有什麼好的?沒成婚前裝的千好萬好,這才多久啊,就暴露本性了!果真是屠夫之後,毫無教養,她生母也是小門小戶出來的,通身的小家子氣,只是可憐了我兒,從小到大都沒受過什麼委屈,現在卻……不說也罷!”

    僕婢送了膏藥過來,呂夫人抽泣著幫兒子上藥,呂家家主神情沉鬱,皺眉道:“到底是怎麼回事?好端端的,怎麼動起手來了?”

    略頓了頓,又道:“你沒動手打公主吧?”

    呂夫人沒好氣的白了丈夫一眼。

    呂修貞笑的譏誚:“人家是天子帝女、金枝玉葉,我不動手都敢說叫人把我拉下去刑杖,若是動手,還不立時打殺了?”

    呂夫人心痛如絞,猛地將藥瓶拍在案上,含恨向丈夫道:“你兒子被人打成這樣,你問都不問一聲,只關心公主有沒有受委屈,到底公主是你親生還是兒子是你親生?!”

    呂家家主瞪她一眼:“說什麼胡話,嘴上沒個忌諱!”

    說完,又正色問呂修貞:“到底是怎麼回事?孰是孰非,總得將事情原委講清楚才好判定。”

    高燕燕的事情呂夫人知道,但呂家家主不知道,若讓他知曉妻兒揹著他收容罪臣之女,只怕第一時間便會把人交出去,害了燕燕性命。

    呂修貞不敢提前情,躊躇半晌,方才硬著頭皮道:“前幾日公主感染風寒,與我別居兩處,現下既以大好,今晚我便去尋她,不想她對我異常牴觸,不僅不許我近身,反而出手傷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