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5、第 25 章

    清河公主一眼便瞧見父親腮邊鬍渣冒出來了,臉頰也比她出嫁時瘦削了些,刮鬍子這種事不需要皇帝自己做,自有內侍代勞,現下竟連這點時間都沒有,可見政務是真的繁忙。

    她親自端了茶過去,又溫聲道:“政事永遠都是忙不完的,阿爹也不要將自己催的太緊……”

    高祖笑,上下打量她幾眼,又問:“阿爹身邊又不缺人,總不會委屈到,反而是你,出嫁後過的好嗎?駙馬待你如何?公婆都還好相處嗎?”

    “都很好。”清河公主聽得心頭暖熱,略頓了頓,又道:“公婆通情達理,都很好相處。”

    高祖滿意頷首,叫女兒在自己身邊坐了,韓賢妃知道他忙,趕緊吩咐人擺膳,父女倆邊說邊吃,約莫過了兩刻鐘,便有太極殿的內侍來稟,道是廖先生已經在御書房外等候傳召。

    高祖總共沒坐多久便得起身,清河公主起身要送,肩膀卻被父親按住了。

    “別起來了,好容易回來一趟,別被阿爹搞得慌慌張張的,朕也只是來見見你,聽你說一切都好,便安心了。”

    說完,又向呂修貞道:“駙馬,好好待朕的女兒,她若是受了委屈,可仔細你的皮!”

    呂修貞毫不懷疑這話真假,忙起身稱是,高祖會攔女兒,卻不攔他,點點頭,大步走了出去。

    清河公主在宮中待了大半日,直到日頭西沉,方才辭別母親離宮,待回到公主府,她遣散僕婢們,往梳妝檯前坐了,同呂修貞道:“你我如何是你我之間的事情,自己知道便是了,父母跟前卻得瞞住,免得他們憂心。你今日隨我回宮遮掩,來日我也與你一道往呂家去,彼此全了面子情便是,就這

    麼過吧。”

    呂修貞應了一聲,見她對鏡卸去釵環,身形單薄,無喜無嗔,倒也有些惹人憐愛,只是再一想她此前是如何尖銳跋扈,如何撒謊冒充自己的救命恩人、百般詆譭燕燕,那點子憐愛好似又隨之散去大半。

    他心緒有些複雜,難掩躊躇,清河公主若有所覺,回過頭去看他,詫異道:“你怎麼還在這兒?”

    呂修貞臉色微變,遲疑一會兒,又近前幾步,道:“公主,過去的事情,我們還是讓它過去吧……”

    他伸手去撫清河公主肩頭:“我們也不能永遠都這麼做戲啊。”

    清河公主回想起幾日前那晚他強行按住自己時的蠻橫,心頭牴觸,立即撥開他手,冷麵道:“呂修貞,你作死嗎?我說了不經允許不要碰我!”

    神情有些嫌惡,隱約摻雜了幾分警惕。

    呂修貞便如同吃了一顆長蟲的杏子似的,滿心膈應。

    好聲好氣說話不行,道歉也不行,想他出自名門,嘉名遠播,向來是長安貴女們心儀的對象,什麼時候被人這樣嫌棄過?

    她現下對自己避之不及,卻忘了新婚之時是如何殷勤討好的了!

    燕燕就不會這樣對他!

    心中陡然生出幾分不快,呂修貞嘴唇緊抿,一言不發,寒著臉拂袖而去。

    再次回到呂家,高燕燕仍舊是舊時那樣溫柔體貼,陡然見到他之後,神情難掩欣喜:“呂郎,你來了?”

    呂修貞看她笑靨如花,心頭溫軟:“想我了嗎?”

    高燕燕含羞推他:“討厭。哪有你這樣問人的?!”

    呂修貞見她這等含羞帶怯的嬌態,心都酥了一半,再想起公主府裡冷若冰霜的清河公主,不禁冷笑,將人抱到內室去,低頭在高燕燕耳畔親了一口:“我也想你。”

    高燕燕驚呼一聲,旋即便摟住他脖頸,埋臉在他懷中。

    ……

    清河公主知道呂修貞又回呂家去了,卻也不甚在意,第二日洗漱用膳之後,便出門往昭陽公主那兒去做客。

    她病著的時候,妹妹每天都來瞧她,現下既然好了,也該禮尚往來的。

    昭陽公主見了姐姐,也頗歡喜,姐妹倆相對敘話,過了會兒,又悄悄問:“跟駙馬怎麼樣,還行嗎?”

    清河公主笑著敷衍過去了。

    日子就這麼慢悠悠的過,清河公主每月回宮一次,也往呂家去走一遭,不時跟昭陽公主出門賞梅拜佛,也結交了幾個貴婦好友,隔三差五的下個帖子請請客,倒也過得快活。

    呂修貞私下裡與高燕燕有了首尾,卻不敢叫清河公主知道,連呂家家主也瞞著,他盤算著還是得離了長安才好跟燕燕雙宿雙飛,只是想要離開,卻也免不得要過清河公主那一關。

    因著這緣故,再面對清河公主時,他便收斂起不滿與怨憤,十分溫柔小意,然而還沒等他軟化清河公主這顆硬釘子,高燕燕那邊就先一步給了一個意外。

    她懷孕了。

    “呂郎,我該怎麼辦才好?”

    高燕燕滿面憂色,飲泣半晌,哽咽道:“我不敢叫別人知道,因為怕連累到你,也不敢同你母親說,只怕她不想要這個孩子,算我求求你,看在你我相好一場,我又曾經救過你的份上,放我們母子二人一條生路吧……”

    “你在胡說些什麼?”呂修貞聽罷,不禁厲了神色:“你是我的人,腹中懷的也是我的骨肉,我怎能不在意?別說那樣不吉利的話!”

    高燕燕撲到他懷裡痛哭出聲:“可是該怎麼辦?這孩子即便是生出來了,也沒辦法給他一個名分,你叫我怎麼辦?!”

    呂修貞心亂如麻,思緒幾轉,最終堅定了一個念頭——離開長安。

    只有離開長安,他才能同燕燕雙宿雙飛,也只有離開長安,遠離宮城,他才能有更多的時間和空間去籌謀。

    可是這談何容易?

    高燕燕看他臉色變幻不定,心下忐忑,抽泣著下了一劑猛藥:“呂郎,我能依靠的就只有你了,若是叫公主知道,我哪裡還有命在?”

    呂修貞憐惜的抱緊她,左思右想之後,終於定了主意,領著她去尋呂夫人,剛進門便齊齊跪倒在她面前:“還請阿孃救命!”

    ……

    呂夫人聽他說完,當即大驚失色。

    成婚不過四個月,兒子身邊的女人就有了身孕,尋常高門親家尚且會不高興,更別說是皇家與公主了。

    “修貞,你瘋了嗎?”

    顧不得高燕燕還在側,呂夫人變色道:“公主那兒都還沒動靜,怎麼能叫妾侍生子?且高氏身份非同尋常,若

    是洩露出去,你如何討得了好?!”

    “不行!”她眼底閃過一抹冷光,斷然道:“這孩子決不能留下,至少現在不能留下!”

    高燕燕被她攝人眸光看得渾身發抖,呂修貞見狀,一把將她護在身後:“阿孃,燕燕是我的救命恩人,她腹中所懷是我的骨肉,您若是要傷她,得先從我身上趟過去才行!”

    呂夫人恨鐵不成鋼:“你這孽障,竟糊塗至此!”

    事關高燕燕生死,呂修貞也顧不得這許多了,將高燕燕緊緊護住,自曝已短道:“公主那兒還沒動靜——我與她成婚四月,至今都沒有圓房,怎麼會有動靜?即便是有了,我也不敢認的!”

    呂夫人著實吃了一驚:“還沒有圓房?這,這可都四個多月了啊!”

    呂修貞冷冷道:“她不願意,我難道敢強來?若是叫人押下去亂棍打死,阿孃怕也要少個兒子了!”

    高燕燕眸光嬌柔,眼淚漣漣:“呂郎,公主如此,卻是因為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