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0、第 30 章

    打、打死為止?

    呂修貞傻眼了。

    這還是他善良柔淑的靜柔嗎?!

    她怎麼能狠得下心來這麼對自己?!

    假的, 這一定是假的!

    呂修貞滿心慌亂,直到被人堵住嘴按在長凳上時,尤且有種身處夢中的虛幻感, 大雨淋漓,迅速打溼了他身上衣袍, 然而即便是這冰涼雨意, 都未能叫他立時清醒過來。

    第一杖落下,“啪”的一聲響, 悶悶的有些沉,那痛楚卻是切實存在的。

    呂修貞雙目圓睜, 劇痛之下俊美面孔有些變形,口中嗚嗚叫喚不停, 雙目難以置信的看著站在廊下、冷冷觀望著這一幕的清河公主。

    不等他回神, 第二杖便落下來了, 然後是未經停頓的第三下、第四下……

    痛, 太痛了。

    捱到最後, 呂修貞甚至有種身體腐爛、靈魂脫離軀殼的虛幻感,蒼白著一張臉, 任由冰冷雨水順著面頰流下,再也不能表露出任何情緒。

    二十杖, 三十杖, 四十杖……

    打到第四十杖的時候, 行刑的府兵不得不換兩個人來,呂修貞伏在刑凳上, 已然成了一團爛泥,背上血肉模糊一片。

    鮮紅的血液染溼了衣袍,又被雨水打溼, 地上淅淅瀝瀝的流著深紅色的血水,望之可怖。

    新換上來的兩個府兵知道輕重,見狀便有些遲疑,杜女官看一眼清河公主冷凝的面容,低聲道:“公主,駙馬這會兒出氣多進氣少,再打下去,人就不中用了。”

    她知道駙馬有錯,但若是直接在府裡處決了,似乎又罪不至此。

    “打。”清河公主淡淡道:“我說了,打死為止。一人做事一人當,明早我便進宮,無論事後如何,總怪不到你們身上。”

    杜女官見她主意已定,便不再勸,對庭中身著蓑衣的府兵擺一下手,那二人便會意近前,高高舉起板子,繼續行刑。

    雨勢漸漸小了,反倒顯得呂修貞身上沁出的血水愈加濃烈洶湧,血腥氣也隨之濃烈起來,厚重的湧向廊下人鼻間。

    杜女官親自去添了香,再見庭中血水橫流,分外不堪,便又近前勸道:“公主既吩咐了,他們必不敢偷懶耍滑,外邊風冷,您且入內歇息吧,只管稍後聽人回話便是。”

    清河公主心領了她好意,卻微微一笑,搖頭道:“不必了,我想親眼看著他嚥氣,這是喜事,又何懼之有?”

    杜女官聽得詫異,心下微覺錯愕。

    清河公主的脾氣她也是瞭解的,知道此事必定不能善了,卻沒想到竟會下令將駙馬杖斃。

    難道是此事之外,駙馬還做了什麼觸及公主底線的事情?

    否則以公主素來的寬仁性情,又怎麼如此行事?

    杜女官心有猜測,見清河公主不說,也不多問,吩咐小廚房去熬製驅寒薑湯備著,便靜靜守在一側,陪伴清河公主左右。

    又是三十杖過去,行刑的府兵暫且停手,伸手去觸碰呂修貞勃頸處動脈,細細勘察過之後,行禮道:“公主,駙馬嚥氣了。”

    清河公主拿帕子掩住口鼻,溫和道:“確定嗎?”

    以防萬一,那兩名府兵先後驗了一次,語氣確認道:“的確是嚥氣了。”

    “好,辛苦你們了。”

    彷彿有什麼看不見的東西就此消弭,再回想起噩夢中的場景,似乎已經是很久很久之前發生的事情了。

    清河公主微微一笑,夜色中冷豔悽迷,又難掩快意:“杜女官,傳我的命令,今日我遇大喜之事,府中人皆賞賜三月分例,叫他們沾沾喜氣。”

    杜女官恭敬應下。

    清河公主瞥一眼呂修貞慘不忍睹的屍首,吩咐說:“把那個東西收起來,別髒了我的眼,駙馬身邊的常隨小廝都看好了,別叫他們把消息傳出去,明日我入宮去拜見父皇,此後再做分曉!”

    眾人齊聲應:“是。”

    ……

    都道是春雨貴如油,這日也不知為何,上天卻是毫不吝嗇,驟雨過後又是一夜瀟瀟,直到第二日清晨,日出東方的時候方才停歇。

    呂修貞死了,清河公主這晚一夜好夢,第二日晨光東起時緩緩起身,梳洗後用了早膳,叫僕婢們侍奉著改換宮裝,進宮去給帝后請安。

    杜女官知道她是要去說什麼,心中不免含了三分隱憂,等清河公主車駕進了皇城之後,便小心詢問:“公主,還是先去向皇后娘娘請安嗎?”

    “不,”清河公主搖頭道:“我們先往太極殿去見父皇。”

    杜女官先是微怔,旋即明白過來,垂下頭去,恭敬道

    :“是。”

    恰巧高祖昨夜歇在太極殿,這時候正用早膳,聽人說清河公主在殿外求見,不禁有轉瞬怔楞:“靜柔怎麼來了?剛下了雨,外邊冷,快叫她進來。”

    看一眼更漏,他忍不住嘟囔:“怎麼來這麼早。”

    內侍引著清河公主入內,高祖也有日子沒見過女兒了,笑著指了指旁邊位置,問:“來得這麼早,吃了沒有啊?沒有的話過來坐,跟阿爹一起吃兩口。”

    清河公主道:“早膳是入宮前便用過了的。”

    說完,她臉上浮現出一抹遲疑,很快又定了神,一掀衣襬,跪下身去,叩首道:“女兒有罪,請阿爹責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