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5、第 65 章

    ……

    黎江雪出門時雄赳赳氣昂昂,回家時活像是鬥敗了的公雞,冠子都耷拉下去了,僕婢要幫她撐傘,她也不用,大喊一聲滾開,自己一個人執拗的淋著雨進了門。

    女兒走之後,韋夫人便在家中憂心忡忡的等待,好容易女兒回來了,卻是這幅場景,當即便知二人是談崩了。

    黎江雪臉色冷白,僵坐在椅子上流淚,前世今生加起來腦容量也才十五六歲的少女陷入了情愛之中,也著實嚐到了渣男給予的苦,其中滋味,尤其是錐心刺骨所能形容。

    韋夫人聽女兒流著眼淚將事情原委講了,倒對宴弘光平添幾分好感。

    鬱氏母女倆截胡是真,但先一步定了名分也是真,他若此時棄黎江月不顧改娶自己女兒,韋夫人當然不會反對,但難免低看一眼,覺得他是貪慕黎家權勢,又眼饞自己孃家的支持。

    ——韋夫人全然沒想過自己女兒和黎江月腦容量的慘烈對比也在渣男的考慮之中,並且佔據了很大分數。

    再有一點便是宴弘光決意要娶黎江月之後沒跟自己女兒糾纏不清,而是堅決的劃清了界限,一點幻想都沒留給自己女兒。

    韋夫人對此很滿意。

    要真是換成個壞了心思的,含糊不清、姿態曖昧,糾纏在黎家兩個女兒之間,想得娥皇女英之好,那才叫人噁心呢!

    “既如此,那便算了吧。”

    韋夫人嘆口氣,心下惆悵,又勸女兒:“你們今生有緣無分,命中註定做不成夫妻、建康還有很多少年英才,娘再慢慢給你挑,好不好?快別難受了。”

    黎江雪笑了一聲,神情苦悶,難掩不甘。

    少年英才?

    什麼樣的少年英才能比得過真龍天子,九五之尊?

    娘啊,你知道女兒失去的是什麼嗎?!

    那可是萬人之上的皇后之位啊!

    黎江雪坐在椅上,腦海中想的卻是若干年之後宴弘光登基稱帝,與他並肩而立的女人頭戴鳳冠、身穿翟衣,夫妻二人一起站在高處俯視她,而那女人的面孔赫然同黎江月一模一樣!

    重生一世,她明明佔盡先機,

    明明表哥是愛她的,為什麼最後表哥要娶的人卻是黎江月?!

    原來她重活一世,竟是為黎江月做嫁衣,將她送上皇后之位?!

    但凡換成世間任何一個女人,她都不會這麼不甘心!

    黎江雪頹然的低下頭,埋臉在自己掌心,哭泣出聲。

    韋夫人見狀,當真是心如刀絞,柔聲哄她:“過去的事情,還是忘掉吧,宴弘光他有什麼好的?過些時日你舅舅要往蘇州去,你也去玩,好不好?就當是散散心。”

    “娘,你能不能不要說話了,讓我安靜一會兒?!”

    黎江雪心生遷怒,猛地抬起頭來,不耐煩道:“我早就告訴你我與表哥兩情相悅,你為什麼不早些告訴爹?這下好了,表哥被黎江月那個賤人搶走了,你終於高興了?!”

    韋夫人沒想到她會這麼說,怔楞幾瞬,傷心道:“江雪……”

    “煩死了!”黎江雪堵住耳朵,大叫道:“你別嘮叨了,讓我一個人靜一靜好不好!”

    陌生人說的話只是雪,再怎麼難聽,也不會往心裡去,但親生女兒說的話卻是刀子,足夠鋒利的話,輕輕一刺就足以叫母親皮開肉綻,心頭滴血。

    韋夫人表情受傷,嘴唇開合幾下,到底也沒能說出什麼來,不放心的看了女兒一眼,黯然起身離開。

    ……

    劉徹這邊兒戲演的差不多了,便轉身入府,吩咐人燙一壺酒,一邊喝一邊給兩個弟弟講課,例子都是現成的,就是他初出茅廬便聲名鵲起,一舉擒拿北朝皇子這一戰。

    不得不說這世間的確有天才,又或者說關家兄弟二人或許真的是衛霍轉世,二人理解的非常快,且能舉一反三,就思緒的跳躍性和軍事上的敏捷性而言,甚至要略勝劉徹一籌。

    要知道,他可是活了不知道多少年的老妖怪,前前後後不知道見證過多少場戰役啊!

    劉徹半是感慨,半是唏噓,摸著兩個弟弟的頭勉勵他們幾句,便有僕從入門,道是宮裡的賞賜全都已經清點出來了。

    劉徹看也不看,便吩咐道:“此戰我麾下將士不乏有陣亡傷殘之人,其餘士兵亦是居功甚大,宮中賜下的金銀不必留在府中,一併拿去賞賜將士便可。”

    僕從聽得微頓,遲疑著問:“屬下

    聽聞您有意娶黎家女,或許不日便需下聘,是否須得留下些錢物……”

    “不必了。”劉徹道:“我有多少家底,黎家難道不知道?即便真將宮中賜下的金銀全部搬去黎家,他們眼裡也不算什麼大數目,又何必打腫臉充胖子,搞這套面子工程。我記得金銀之外,另外還有些御賜之物,你挑些姑娘家會喜歡的,到時候直接送去黎家也便是了。”

    僕從應聲而去,劉徹則順勢往椅背上一靠,教導兩個弟弟:“人呢,別活得太累,得知道自己幾斤幾兩。黎家願意嫁女於我,是眼饞我那點金銀錢財嗎?”

    關樸知道哥哥這是有意提點自己,便鄭重了神色,搖頭道:“自然不是。”

    “那我也不必巴巴的給他們送什麼錢財。”

    劉徹道:“他們想要的是結兩家之好,我將重視這門親事的態度表達出來,這就足夠了,不然依照黎家門第,我砸鍋賣鐵也湊不出一份得體聘禮。”

    關樸若有所思。

    劉徹笑著摸了摸他的頭:“回去慢慢想吧,臭小子,你是聰明,但還有的學呢!”

    ……

    第二天劉徹起個大早,院子裡指點過兩個弟弟練功,兄弟三人一道往前廳去吃飯,填飽肚子之後囑咐他們在家好好讀書,自己則騎馬出門,往黎家去了。

    他不曾隱瞞自己與黎江雪有交之事,將事情原委略加修改、潤色之後講與黎東山聽,最後又重申了自己態度:“昨日岳父大人提及此事,小婿只是當您說的是江雪,便點頭應下,卻不曾想是江月,這誤會全因小婿粗心大意,不曾問個明白,只是您既然已經在全家人面前宣佈了小婿與江月的婚事,自然不得更改,否則,又叫江月如何處之?也只好將錯就錯,順勢為之。”

    最後,他頓首道:“江雪乃是黎家嫡女,自當匹配建康名門子弟,我卻配不上她,還請岳父為她擇一良婿,待到成婚之時,小婿與江月自然也有厚禮奉上。”

    黎江雪昨日將一場家宴鬧的不歡而散,黎東山原正惱火,現下聽劉徹說此二人早有情誼,心中卻生出幾分歉然來。

    只是這又能怨誰呢?

    自己開口提及婚事,宴弘光以為是江雪,滿口應了;

    實際上自己心裡想的

    是江月,見宴弘光應聲,自然也不會多想,糊里糊塗的把婚事敲定,還公佈了出去。

    江雪是嫡出,外祖家勢大,不好委屈;江月雖是庶出,卻也是心愛女子生的女兒,此次遭受無妄之災,更不能叫她吃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