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9、第 69 章

    大張旗鼓的宴客,轟轟烈烈的熱鬧一場,然後風風光光的把她嫁去宴家當妾?

    更丟人!

    黎東山一張臉都漲成了豬肝色,抿著嘴唇久久無語,終究是韋夫人按捺不住,眼眸隱忍的閉合一下,復又睜開,拍板說:“大婚當日,江雪跟江月一道嫁過去,屆時叫她跟在江月的喜轎後邊……”

    是啊,我女兒是御賜的婚事,嫁過去做正房夫人,府裡熱火朝天的籌備了那麼久,婚儀必定隆重熱鬧,到時候叫你女兒跟在後邊蹭一點光,顯得她沒那麼寒磣?

    若換在平時,鬱夫人斷然不會同韋夫人嗆聲,只是此事關係到女兒後半輩子的幸福以及她原本美滿的婚事裡是否要多一根攪屎棍,拼著惡了黎東山,她也一定不會退讓。

    鬱夫人唇角微翹,正待說話,黎江月卻在此時起身離席,近前兩步,握住了母親的手。

    鬱夫人微覺錯愕,回頭去看,便聽女兒溫和而堅定的聲音在耳邊響起:“我願意跟姐姐一起嫁去宴家。”

    韋夫人目光微凝,黎東山面露喜色,幾瞬之後,又迅速轉為歉疚。

    鬱夫人心中惱怒:“江月!”

    “我願意的。”黎江月握住母親的那隻手略微用力,捏了一下之後,旋即鬆開,向黎東山與韋夫人行禮道:“姐姐如此傾心於宴公子,甚至不惜性命,這等深情

    ,我如何能無動於衷?一筆寫不出兩個黎字,我們既是姐妹,原就該彼此照顧,如夫人所言,在大婚當日一起嫁過去,是最好的選擇。”

    這話既說出口,便再也收不回了。

    韋夫人暗鬆口氣,眸底少見的添了幾分溫度,向她微微頷首,道:“江雪病著,我代她謝過你了。”

    黎東山昨日見長女病懨懨的倒在床上,難免心疼長女,這會兒見三女兒懂事的叫人心疼,心也止不住的跟著歪了。

    這頓家宴吃到這兒,才算是把話給挑明白,黎江月點頭應了,姐妹雙嫁只是也就定了,再也不得反悔。

    鬱夫人心下惱怒,又覺心疼女兒,別過臉去拭淚,目光哀怨的看著丈夫。

    黎東山頗覺愧疚,依依伸手過去,歉然喚了聲:“秋靜……”

    韋夫人既得了最終結果,自然不會再留在這兒礙眼,到了這個年紀,她也早就不在乎丈夫晚上去哪兒過夜了,向席間幾人致意,率先起身離去。

    黎東山這才拉著鬱夫人坐下,好一番低聲細語,向這愛妾告饒。

    劉徹與黎江月出了門,就著月色在廊中散步,語氣歉疚:“江月,此事委屈你了。”

    黎江月神態如常,柔聲道:“只要表哥明白我的委屈,那便不算委屈。”

    劉徹心說“果然”,卻還是順著這話頭對她加以撫慰。

    如此過了一段時間,他估摸著內裡黎東山該同鬱夫人說的差不多了,便停住腳步,與黎江月隨意說笑著,順著來時的長廊折返回去。

    遙遙能望見廳堂門口時,黎江月轉過身去,眼波溫柔如水,語氣亦頗舒緩:“我既答允與姐姐一道嫁入宴家,便不會反悔,婚前黎家諸事,自然也會與父親母親協商,一一處置妥當。表哥少年英雄,又得天家看重,正是建功立業的時候,江月無能,幫不上表哥什麼,只能盡力主持庶務,撫養關家二位幼弟,做一個賢內助,不使得表哥分心家中,耽誤公事。”

    劉徹聽得心中熨帖,當下執了她手,語氣揶揄,欣然道:“既如此,便有勞夫人了。”

    黎江月玉面微紅,含羞嗔他一眼,低聲道:“貧嘴。”

    ……

    時辰已經有些晚了,劉徹起身告辭,黎東山正覺愧對鬱夫人母女,

    今晚便往鬱夫人處去了。

    女兒好端端的一樁婚事被摻了顆老鼠屎,鬱夫人怎會不惱?

    只是她畢竟聰敏,知道事情已經定下,無從更改,故而並不同黎東山哭鬧爭吵,只坐在繡凳上垂淚,將一雙眼睛哭的紅腫起來。

    黎東山本就格外寵愛於她,見狀也不禁俯首做低,再三告饒:“我知道此事委屈了江月,可我也是無計可施啊,總不能眼睜睜看著江雪死吧?”

    “再則,”他嘆口氣,無奈道:“當初最先跟弘光定情的畢竟是江雪,錯非我點差了鴛鴦譜,也不會……”

    鬱夫人冷笑一聲:“老爺既說最初如何,那咱們便來分辯一二。”

    她用帕子擦了眼淚,道:“妾身敢問老爺,第一個向您提起許婚之事的是妾身,還是夫人?”

    黎東山遲疑幾瞬,道:“是你。”

    鬱夫人又道:“老爺覺得大小姐早就同弘光生情,只是陰差陽錯沒成,才叫我的江月撿了便宜。這時候江月與心上人終成眷屬,可以風光出嫁,大小姐卻在房中絕望尋死,真是可憐,是不是?”

    黎東山反問道:“難道不是嗎?”

    “既是如此,妾身又要問一問老爺了。”

    鬱夫人眼眸含淚,聲音溫和,卻難掩鋒芒:“大小姐昔日待弘光如何,江月昔日待弘光如何?大小姐與弘光生情,是因此前她將弘光打傷,心下愧疚,特意前去探望,可是在那之前,巴巴差人去給弘光送藥,叫人幫他包紮傷口的是誰?”

    黎東山無力回答,訥訥道:“秋靜,我也知道江雪有時候是任性了些,可那時候畢竟她是親自去的,江月卻沒有,以至於錯過了機會,使得江雪與弘光生情,這難道是江雪的錯嗎?”

    鬱夫人垂淚道:“可是老爺,大小姐跟江月只差幾個月而已,她們都已經及笄,不再是孩子了呀!弘光也十八了,表哥表妹之間本就容易惹人說閒話,江月謹慎,不敢損毀家聲,這難道是她的錯嗎?弘光傷在背上,難道要她一個未出閣的表哥跑去幫著上藥?”

    黎東山想到此處,心頭猛地一跳,臉色霎時間難看起來。

    鬱夫人見狀,當下便抽泣道:“老爺,此事是大小姐欠了江月的,江月卻不欠大小姐的。至於

    所謂的大小姐與弘光早有舊情——妾身說句冒犯的話,您若真是這麼想的,還不如立即就把江月叫來,叫她跪在這兒反省過錯,她為什麼不敢像大小姐那樣深夜跑去表哥房裡?她為什麼不敢像大小姐那樣在表哥房裡呆一夜?她錯在不該謹守閨閣女兒的規矩嗎?!”

    黎東山無言以對。

    是啊。

    就同宴弘光的感情而言,江月是比江雪要深的。

    江雪的脾氣他也知道,炮仗似的一點就著,從前不懂事的時候,沒少給她表哥委屈受,反倒是江月溫柔體貼,總是會幫一幫表哥。

    若是那日不顧一切去探望宴弘光的人是江月,甚至說江月同江月一起過去,宴弘光絕對不會選擇江雪的。

    他這個做父親的難道還能把江月叫過來罵一頓,說你為什麼不能像你大姐姐一樣不要臉,豁得出去嗎?

    黎東山如何有顏面這樣同女兒說話。

    此前也真是豬油蒙了心,怎麼就覺得是江月佔了姐姐便宜呢?!

    他看著淚水漣漣的愛妾,心疼不已,也懊悔不已,伸臂將她擁住,皺眉道:“江雪也是太不像話了,閨閣女兒大晚上往表哥房裡去,夫人到底是怎麼教她的……秋靜,都是我不好,委屈你和江月了……”

    過猶不及。

    鬱夫人靜靜依偎在他懷裡,沒再多說什麼。

    第二天黎東山走了,黎江月來向母親請安,鬱夫人見了女兒,神情中不免有些鬱色:“你昨晚又何必……”

    “娘難道看不出來嗎,父親與夫人早就敲定了主意,昨晚也只是通知我們罷了,哪裡容得我們反對?”

    黎江月秀眉微挑,打開香匣往香爐裡添了些香料,淡淡道:“與其被他們逼迫著答應,最後不歡而散,還不如主動應了,叫他們承我的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