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1、第 91 章

    秦檜回想一下這時候關在監獄裡邊的金人會是誰, 再想想自己方才說出去的那些個酷刑,臉都白了,後背上冷汗涔涔。

    他二話沒說, 立即站起身來,叫那幾個獄卒帶路, 領自己去見見受刑的幾個人。

    獄卒畢恭畢敬的應了, 領著他到了行刑的牢房裡邊,人還沒進去,就聽一陣狂笑聲從裡邊傳來, 陰冷牢房裡說不出的陰森刺耳。

    “招不招,招不招?!嗯?嘴巴很硬嘛!”

    “滋啦”一聲響,肉被炙烤過後的氣味與淒厲入骨的慘叫聲同時傳了過來。

    秦檜聽得膽戰心驚, 一陣風適時的吹了過來, 牢獄裡特有的惡臭氣味混雜著血腥氣撲面而來,叫人直欲作嘔。

    他抬了下手,卻不知道該說什麼才好,嘴巴艱難的動了一下, 結結巴巴道:“怎, 怎麼沒聽見裡邊人說話?”

    獄卒也覺得奇怪, 往前走了幾步,一腳把牢房們踹開, 趾高氣揚道:“先停停先停停, 秦大人來了,趕緊收拾一下, 別髒了大人的眼!”

    裡邊幾個獄卒連忙應聲,點頭哈腰,極為恭敬。

    還有人問:“這地方髒汙, 秦大人何必過來?且去吃酒,小的們自會料理妥當!”

    獄卒冷哼一聲,拿捏著那股子狐假虎威的勁兒教訓了他們幾句,順勢還往受刑幾人的臉上吐了口唾沫。

    秦檜在牢房外邊聽著,隱隱約約覺得好像有什麼地方不對勁兒,一時之間又發現不了,他沒敢往牢房門口那兒走,放輕動作靠近幾步,趴在窗戶上暗中觀察。

    牢房裡光線昏暗,他趴在窗戶上看得不甚真切,只朦朦朧朧瞧見幾個人披頭散髮被吊在牢房裡,宛若三片千瘡百孔的豬肉,往臉上看……

    中間那個人跟宗翰長得有點像。

    秦檜:“……”

    秦檜:“!!!!!”

    馬德,不會是被俘的宗輔,宗翰他三哥吧?!

    那旁邊血肉模糊的那兩團就該是完顏希尹和完顏突合速了?

    拜我所賜,他們變成了這樣?

    ……以後要是在大宋混不下去了,我還能去金國打打秋風嗎?

    ……好像不太可能了哈。

    秦檜木然的抓著自己頭髮,趴在窗戶上一動不動,彷彿一隻風吹日曬後最終定型的壁虎標本。

    就在此時,光線昏暗的牢房忽的閃爍出一道亮光。

    秦檜眼睛被晃了一下,猛地閉合一下,再度睜開,就見牢房窗戶左右兩側各多了一支手臂粗的蠟燭,將他面孔映照的清清楚楚。

    同時,牢房內手持蠟燭的行刑獄卒大喊一聲:“什麼人?!”

    被吊在房樑上的三個人聽見異聲,也不禁睜開被打後浮腫的眼皮,目光幽幽的看了過來。

    秦檜心頭髮涼,第一個想法就是想跑,身體往後一退,正撞到領路獄卒身上。

    後者嚇了一跳,趕忙說:“哎呦,秦大人您還好吧?秦大人撞疼了沒有?秦大人要不要找個大夫看看?!”

    秦檜:“……”

    謝謝,秦大人只想靜靜。

    那獄卒卻沒看懂他眼底未盡之意,轉過頭去,對著那幾個獄卒劈頭蓋臉就是一通罵:“瞎了你們的狗眼,連秦大人都敢冒犯!不想活了嗎?當心秦大人把你們也吊上去,給你們鬆鬆骨頭!”

    秦檜:“……”

    秦檜感覺到有三道目光同時透射到了他臉上。

    帶著一種非常濃烈的情緒。

    有的人看起來好好的,但就是走著走著就把後路走沒了_(:з」∠)_

    秦檜到牢房去的時候心驚膽戰,離開牢房的時候心如死灰,回到桌前,周駿正趴在上邊呼呼大睡,還幸福的打著小呼嚕。

    秦檜雙目無神,晃了晃他膀子:“周兄。”

    周駿:“呼呼呼。”

    秦檜深吸口氣,又晃了晃他:“周兄?醒醒,別睡了。”

    周駿:“呼呼呼。”

    秦檜抬手揉了揉額頭,強忍著殺人的衝動,說:“周兄,你好歹得給我個解釋不是?”

    周駿猛地從椅子上彈起來,神情茫然,四顧道:“那幾個人招了沒有?還是在說胡話搪塞嗎?!”

    秦檜:“……”

    眼淚不知不覺的流了出來。

    原本以為今天出來可以在上司面前露一手的。

    沒想到反倒把屁股露出來了。

    小丑竟是我自己。

    嗚嗚嗚嗚嗚!

    回到家裡之後,秦檜便見王氏臨

    窗而坐,面有憂色,見丈夫回來,勉強展露笑顏:“怎麼不多跟周大人坐坐?他是你的上司,刑部裡資格也老,多交際些總沒壞處的。”

    秦檜差點沒忍住哭出聲來,搖搖頭道:“不提這些了。”

    又問妻子:“你臉色不太好,可是出什麼事了?”

    王氏嘆口氣,目光憂懼:“我今日依次往京中高門家中去拜會,卻沒什麼人肯見我,料想你我南歸之事,朝中仍舊存疑。”

    王氏出身甚好,祖父王珪曾是神宗時宰相,靖康之役未發生前堪稱萬事得意,孃家勢強、丈夫前途無量,一向都是高門座上客,冷不丁坐了冷板凳,心中難免不是滋味。

    秦檜再想今日周駿所作所為,哪裡還有什麼不明白的?

    無非是朝廷懷疑自己夫妻二人乃是金國細作,故而特意出手,斬斷所有可能罷了。

    今日之事結束,自己算是將完顏宗輔三人得罪透了,既上不了金國的船,便只能站在宋朝這邊,再也別打改弦更張的主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