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雲之初 作品

104、第 104 章

    被吊在樹上暈暈沉沉?王昪醒了,捱了一茶杯抽搐倒地的王父也醒了,王母頭髮、衣衫上都在往下滴水,臉上?妝容也花了,看起來就跟一隻顯露原型?野雞似的,渾身的毛都支稜起來了。

    她先是眼見兒子被打成了血人,再見丈夫被打暈在地、額頭流血,現在自己又在大冬天被人澆了一頭的水,什麼面子裡子都沒了,當下情緒崩潰,大哭著控訴道:“太/祖皇帝立國之初,便道是善待文官,神宗皇帝在位時,也廢黜了公主下降,昭穆一等?規矩,官家怎能如此折辱我等?!若是傳將出去,便不怕天下人恥笑嗎?!”

    王父剛剛才被那盆冷水凍醒,腦子尚且是一團漿糊,等聽明白妻子說了些什麼,想制止卻也晚了。

    李世民聽得笑了,卻不同王母爭辯,只轉頭看向守著王昪的禁軍,吩咐道:“放他下來,剁掉他一隻手。”

    一陣寒風吹來,周遭人不約而同?打個冷戰。

    王母身上衣衫溼個半透,風一吹當真是冷徹心扉,然而這寒風冷衣再怎麼涼,都不會比官家方才說的那句話更冷。

    她臉上最後一點血色盡數消弭,正待開口求情,李世民便先一步看了過來:“朕不叫你開口,你最好把嘴閉的嚴嚴實實

    ,朕不是太/祖皇帝,也不是太宗皇帝,沒他們那麼多?仁心,你?聲音真?很吵,若再說一個字,朕便下令割了你?舌頭!”

    王母?叫嚷聲都滾到上嘴唇了,聞聲立即往裡一縮,抬手將嘴捂得嚴嚴實實,半個字都不敢說,眼見著禁軍將自己兒子從樹上放下來,拔刀斬掉他一隻手,熱淚自眼眶中滾滾落下,喉嚨中哽咽不已。

    王昪雙手被捆住吊在樹上?時間太久,血液不流通,再加上寒冷作祟,雖然被斬掉右手,大腦中感知到的疼痛卻是微乎其微,更多?還是視覺上?衝擊——手起刀落,寒光一閃,自己?右手便飛了出去。

    王昪捂住斷腕慘叫出聲,一片寂靜之中,那聲音分外淒厲瘮人。

    駙馬們雖知道這位年輕官家向來剽悍,百萬軍中取上將首級如探囊取物,然而剽悍到了這等地步……

    惹不起,惹不起。

    王昪一邊慘叫,一邊在地上打滾,劇烈掙扎的動作觸及到了身上傷口,卻是痛上加痛。

    王母一個沒忍住,抽泣出聲,很快便捂住了自己?嘴,不敢洩露出絲毫聲響,王父眼見長子如此,也是心如刀絞,合上眼睛,默默垂淚不語。

    “嚯,原來你們也是人,也有愛子之情?見到兒子這般情狀,心裡也會覺得難過,而不是想買一支鞭炮去門口放著慶祝,是嗎?”

    “可是王卿,”李世民道:“老話說老吾老以及人之老,幼吾幼以及人之幼,你們夫妻倆有愛子之心,別人便沒有嗎?你?兒子受了傷會疼,會打滾,會哭,會慘叫,別人家的女兒都是木偶,是泥捏的,感覺不到疼,被人欺辱了也不覺得痛苦,是嗎?”

    “現在知道難受了,針扎到自己身上知道疼了,可此前珠珠幾次三番登門,苦苦哀求你們管教駙馬?時候,你們都做什麼了?!”

    李世民猛一擊案,聲音近乎咆哮道:“珠珠不肯將事情張揚出去,是因她心善,不想將事情鬧得不可開交,叫你們看來,就是她軟弱好欺負,活該被王昪那個畜生、被你們王家踩在腳底是嗎?!”

    王家人跪伏於地,叩頭不止,李世民恍若未見,怒意愈加沸騰起

    來:“口口聲聲說太/祖皇帝、神宗皇帝如何——太/祖皇帝說朝臣可以欺負他們的女兒,駙馬可以用公主?嫁妝討好青樓女子嗎?!神宗皇帝說駙馬可以對公主大打出手,令公主遷居偏室,駙馬居住正室嗎?!事到如今,仍舊不知悔改,強詞奪理……”

    他伸出手去,食指依次在王家人身上點過:“看看你們王家人?言行舉止,再看看王昪那個畜生,真是連豬帶圈沒一個好?!”

    王父聽得涕泗橫流,當下以頭搶地,不住的求饒。

    王母眼見著兒子躺在地上不動了,滿心焦急擔憂,被丈夫扯了一下衣袖,這才不情不願的低下頭去,跟著他一起叩首。

    王父的妹妹何曾見過這等天威,早就駭?變了臉色,此時聽官家如此評說王家人,再想到官家將王家的出嫁女也一併帶了來,怎能不惶恐懼怕?

    當下膝行兩步近前,哭道:“官家,王昪與帝姬的事情,妾身作為出嫁之女,?確並不知情,王昪有罪,兄嫂有過,可妾身和王家的其餘出嫁女們,可不曾欺辱過帝姬半分啊!”

    “朕知道,”李世民道:“朕既令人帶你們來,自有朕?用意。”

    說完,他瞥一眼不遠處眼觀鼻鼻觀心、正襟危坐?駙馬們,輕笑道:“大姐夫?”

    大駙馬一個激靈,強笑道:“臣在,官家有何吩咐?”

    李世民和藹道:“大姐夫可知道,朕為何要叫駙馬們前來?”

    大駙馬下意識瞥了眼死狗一樣滿身血汙、倒在地上一動不動的王昪,暗暗唸了聲阿彌陀佛:“想是官家有意叫臣等以王昪為鑑,勿要如他這般狂悖,做出不敬帝姬、有辱皇家的事情來。”

    李世民笑著搖頭:“大姐夫只知其一,不知其二。”

    話說到了這兒,大駙馬只能硬著頭皮做個完美捧哏:“敢請官家指教?”

    李世民神色隨之一凜,目光鋒銳起來:“昨日王昪取了珠珠?陪嫁首飾送給那青樓女子,珠珠前去索取,卻與他爭執起來,你們可知這畜生說了句什麼話?”

    眾人聽得一怔,齊齊搖頭。

    李世民冷笑一聲,卻嫌那話骯髒,說來汙了自己?嘴:“王昪,你來講!”

    王昪

    先是捱了三十鞭子,鮮血淋漓?被掛了半天,又捱了一盆冷水,緊接著還丟了一隻手,這時候倒在地上,真跟條死狗差不多了。

    只是官家問話,卻由不得他不回,禁軍找了盆熱水潑過去,融化掉他身上寒霜?同時,也叫那些破裂?傷口隨之痛癢起來,思緒卻變的清晰了。

    王昪心知自己只怕難有活路,遭受過這等折磨之後,如何還有心力回話,索性倒在地上裝死,任由熱水從自己身上汩汩流下,帶著或濃或淡的血色流向四周。

    李世民見他破罐子破摔,卻也不氣,只笑微微?說了句:“他不肯說便罷了,帶下去,剮了他。”

    王昪:“……”

    其餘人:“……”

    什麼叫用最溫柔?語氣說最殘忍?話?

    這就是。

    王昪本就是個紈絝子弟,沒怎麼吃過生活的苦,整天都想著找刺激、尋樂子。

    前不久金人假扮的二聖被處刑之時,他也慕名前去參觀,凌遲持續了整整三天,他剛好是第二天去?,只看了一眼,當場就吐了,兩條腿直哆嗦,回家之後做了好幾宿的噩夢。

    我?媽——怎麼會有這麼可怕?刑罰?!

    聽說那兩個金人一直都是活著?,眼睜睜看著自己被片?只剩下骨頭,折磨了整整三天才嚥氣!

    王昪不敢想象這種酷刑施加到自己身上會是一件多麼可怕?事情!

    是以他立即就軟了,再不敢到底裝死,卑躬屈膝道:“我說,我什麼都說!”

    李世民揮揮手示意前去拿他?禁軍暫時後提,微笑道:“那就說吧。”

    王昪臉皮抽搐一下,顫聲道:“我那時候說,說……”

    李世民厲聲道:“說什麼?!”

    王昪一狠心,低頭道:“說這帝姬也是金人糟蹋過?帝姬,不比青樓女子尊貴多少,憑什麼嫌棄別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