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雲之初 作品

184、第 184 章

    周靖叫羅媽媽扶著出了前廳, 便見丈夫威寧候高大挺拔的身影出現在視線中,四目相對,她含笑福了福身:“侯爺回來了?此行可還順暢?”

    周定方年輕時風流倜儻, 即便年華不再,也自有一股淵渟嶽峙的雍容氣度,周夫人亦是美人,周靖作為他們的女兒, 自然也是風儀出眾, 迥異於俗流。

    尋常人家為女兒取名,往往都會揀選些端莊淑惠的字眼, 偏生周家不同,周定方夫妻信奉的是誰說女子不如男, 所以為女兒取得名字都分外有崢嶸之氣, 長女周琬,次女周靖,小女兒的名字還是岳父實在看不下去了幫著取的,叫周萱。

    周靖不僅有這樣一個難掩英氣的名字, 形貌也同父親相似, 身量高挑,容貌冷豔, 偏菱形的眼眸閃爍著寶石一般華麗而冰冷的光芒, 只是她素日裡總愛笑, 丹唇未啟笑先聞,沖淡了身上那股鋒芒,冷不丁的一瞧,倒覺得是個和藹可親的侯門主母。

    威寧候出門公幹幾月,同妻子難免分離, 歸府之後見她這般笑語盈盈迎上前來,再一想自己做的事情,心頭不禁添了幾分歉然,含糊的應了一聲,又將身後女子拉了出來:“這,這是柳氏,宴飲之時嶽州刺史送的,實在不好推辭……”

    你是侯爺,他是刺史,要真是有心,還有個推辭不了?

    周靖心下好笑,卻不出言質疑,臉上神情仍舊和煦。

    反倒是威寧候有些不大自在,解釋道:“她早就沒了父母,也無親眷,嶽州刺史說我若不收她,料想是她侍奉不周,要殺她謝罪……”

    威寧候耳朵根子軟,周靖也不是頭一天知道,從前她剛嫁入侯府的時候,太夫人便做主厚賞威寧候身邊的幾個通房,給了陪嫁叫她們離府。

    這時候就看出一樣米養百種人了,看得開的通房拿錢走人,去官府銷了奴籍,沾著幾分侯府威名,以後無論改嫁與否,日子總不會過得太糟,看不開的就往威寧候身邊長跪不起,要死要活,非得留下侍奉侯爺,哭著說自己不敢跟夫人爭寵,求侯爺賞自己一口飯吃,不要趕自己走。

    太夫人知道之後,當場就變了臉色,連罵

    了幾句不知好歹,一邊寬撫新婦,一邊差人去將那通房弄出去發賣掉。

    周家四世三公,何等顯赫,長女又是皇太子妃、未來的皇后,威寧候府之所以聘週二小姐為婦,不就是看中了她的家世?

    周定方沒有納妾,跟妻子鶼鰈情深,週二小姐頗有乃父之風,跟姐姐一樣,成婚之前便是出了名的精明強幹、眼睛裡不揉沙子,所以太夫人才想著將兒子身邊的通房打發走,一來叫小夫妻好好相處,培養感情,二來也是向周家示好,顯得自家體貼周到,哪知道中途出了這麼個蠢的,叫這原本圓滿的好事憑空添了瑕疵。

    太夫人差人去帶那通房離開,只等著聽個結果就完了,哪知道沒多久心腹傳了消息過來,那通房聽了太夫人的話之後二話沒說,腦袋就磕在牆上了,說生是侯爺的人,死是侯爺的鬼,血把牆都染紅了,侯爺為之觸動,一時心軟,將人抱回了內院,又差人去請大夫。

    太夫人一聽這話,就覺得事情要糟,下意識扭頭去看兒媳婦,卻見周靖不氣不惱,不露異色,見她目光掃來,反倒安撫性的朝她笑了笑。

    沒過多久,威寧候就過來了,衣襟上還沾著鮮紅的血跡,微微垂著頭,不敢看母親和新婚妻子:“大夫說芳桃傷得厲害,不能挪動……”

    太夫人臉色鐵青:“不管那是個桃兒還是個李子,都馬上把她給我扔出去賣掉!”

    威寧候目光裡帶了幾分焦急,不贊同道:“母親!”

    “你這麼看著我做什麼?”

    太夫人又氣又急,怒道:“難道我是什麼十惡不赦的惡人嗎?她侍奉過你,總也有些情誼,我不虧待她,把她全家的身契都還了,再給一筆錢安家,我做錯了什麼?難道只有八抬大轎把她供起來才成?放著好好的路不肯走,卻去你身邊尋死覓活,煽風點火,我豈能容得下這種妖精!”

    “母親,芳桃只是捨不得我,您別這麼說!”

    威寧候神情躊躇而為難,半晌之後,轉過臉去,有些歉疚,又帶著點希冀的看向妻子:“芳桃是丫鬟出身,吃過不少苦,卻沒享過什麼福,她,她已經很可憐了……”

    太夫人見兒子被一個妖精

    迷了心腸,怒的身體都在打顫,又惱他不通世務,在新婚妻子面前為了一個通房同母親爭執,若是新婦一怒之下回孃家去告一狀,最後鬧的兩家失和,結這樁親還有什麼意思?!

    丈夫打了半輩子仗,不知道落了多少傷,壽數也有所折損,幫兒子定下親之後沒多久便去了,兒子才幹不像他父親那樣出色,性情又是個溫諾的,不找個厲害些的媳婦,怎麼撐得起這侯府?

    這個混賬東西,怎麼就不明白當孃的一片苦心!

    太夫人當即便要發作,反倒是周靖出聲勸住了:“罷了,母親,那通房既是一片真心,便叫她留下來吧,新婚不久,總不好鬧出人命來,到時候不僅我和夫君臉上都不好看,也會叫外人笑話咱們侯府治下不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