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7章 前妻16

    但他讀書歸讀書,家裡的活計並不落下。該砍柴砍柴,該挑水挑水,該燒火燒火。

    等到天寒些,他連家裡的衣服都包圓了,不許妻子沾手。

    韶音感慨他一片心意,便依樣回報他。給他做衣服,做鞋,變著法兒燒菜給他吃。

    為此,還問灰灰要了本菜譜,認真學了一番。

    “你待他可真好!”到後來,灰灰都酸了。從前鼓動著她泡男主,現在卻看男主不順眼了,“你對別人都沒這麼好過!”

    韶音不以為意:“別人也沒他可愛啊。”

    他心地純摯,待家人是一心一意的好,她覺得他也應當獲得同等的愛惜。

    灰灰不說話了。

    次年,春闈,殿試。顧亭遠通通過了,甚至因為才貌稟性上佳,被點為探花。

    至此,他的人生有了明顯的轉彎。

    劇本上他已經在邊關殺出兇名,立下一些功勞,有了小小的官名。而現在,他沒有走武官的路子,他走了一直以來為此拼搏的文臣路子。

    他入了翰林院。

    三年一考評,待到六年後已是從五品的侍讀學士。

    在御前走動時,他的為人本分、做事機敏,很是博取了皇上的青睞。若無意外,日後晉升為學士、乃至進入內閣當是水到渠成的事。

    但意外還是來了。

    這一年,顧亭遠二十九歲。按照劇本上的走向,他此時已經跟女主成婚一年,被女主的善良、大度、溫柔、滿腹詩書打動。

    但是被韶音一攪合,這事就沒影兒了。顧亭遠既不是將軍,也沒有被皇上賜婚,而女主沈雪蓉也走向了另外的處境。

    她本是家境沒落,寄人籬下,但手握重財。如果她嫁給有權有勢的大將軍,那麼家財自然不會旁落。可惜沒有,親戚算計她的財產,並且要將她嫁給不像話的人。

    她機警逃出,路上撞到了下衙買糕點的顧亭遠。

    顧亭遠二十九歲,安兒十一歲,而沈雪蓉十六歲。在顧亭遠眼裡,這女孩就是一個晚輩。

    他當時沒有多想,扶起了她,便拎起點心準備回家。然而,沈雪蓉盯上了他。

    她打聽清楚他家裡乾淨,是個清官,且是尊重妻子的清官,於是幾次埋伏他,尋求他的幫助。

    顧亭遠第一次被她撞,沒當回事。但是第二次、第三次遇見她,便機警起來了。

    好日子過了幾年,他愈發珍惜,回想起當年被妻子抓撓、撕打的日子,他果斷拒絕。因此,每每離得丈遠:“姑娘,你有冤情,可去衙門狀告,我幫不得你。”

    倘若是個男子,是個乞丐,是個苦命人,他雖然職位不當,但是稟性仁善,還是願意幫一把的。只是這少女容貌姣好,又很年輕,他的年歲和閱歷告訴他,想活得好好的就躲遠點。

    沈雪蓉在他這裡得不到回應,便去一個賞花宴上堵了韶音。

    “夫人,我是走投無路了。這家財,我已不看在眼裡,便是即刻損失了去,我也不心疼。”她眼底含淚,有些恨意,“但我不想叫那些人得了去!”

    “夫人,我願將家財拱手相讓,只求夫人予我一個容身之地。”她懇求道。

    韶音:“……”

    是了,女主雖然精明能幹,但那是被賜婚,嫁入將軍府之後。在那之前,她一直苟著。

    寄人籬下了多少年,她就苟了多少年。

    她並沒有劇本上描寫的所向披靡、無往不利。有了賜婚聖旨,有了將軍夫人的身份,有了將軍的庇佑,她有了底氣,才大綻光華。

    “你當真不在乎錢財?”她問。

    沈雪蓉眼中有痛色,但卻堅定地道:“是!”

    這是父母留給她的傍身之物,可是隻帶給了她無窮無盡的麻煩和算計。

    “你捐出去好了。”韶音便給她出了個主意,“如今邊關戰事吃緊,將士軍糧不足,戶部天天為軍餉發愁。倘若你捐了出去,解了燃眉之急——”

    後面的,她沒有說,但沈雪蓉想來應該懂。

    鉅額銀兩捐出去,誰還能打她的主意?她變成一個普普通通的小姑娘了,不會再有人多看她一眼。

    而她立下功勞,朝堂必然有封賞,說不定封她一個縣主噹噹。

    “這……”沈雪蓉猶豫起來。

    她原本也想過,將銀子捐出去做善事,然後投入廟宇之中,求個清靜。

    只是,那樣青燈古佛的日子未免太無趣,她是風華正茂的小姑娘,不願意終生侍奉佛祖。

    因此,她的來意是求顧家庇護。

    顧亭遠雖然只是個從五品的官,但他是御前走動的,等閒官員不會得罪他。求了他的庇護,沈雪蓉就安全了。

    至於家財,顧亭遠是個清廉的,不會生出貪婪之意,她多半還能保存住。

    她會藉著這份庇護,慢慢尋如意郎君,日後順利出嫁,她會拿出兩成家財答謝顧家夫婦。

    這是最好的打算。

    “主意我是給你出了。用不用,看你了。”韶音說完,繞過她往遠處去了。

    小姑娘的心思,她未必沒看出來。

    她說話的技巧並不巧妙,韶音可以說是一瞬間就猜到了。

    那是不行的。

    她就算相信小姑娘的人品,可是劇情的偉力很讓人信不過。真的將小姑娘接進府裡,且不說顧亭遠因此惹的麻煩,單單是朝夕相處會發生什麼,就讓人心裡沒數。

    過了幾日,京中掀起風暴。

    有個姓沈的孤女,捐了百萬家資,報效朝廷。皇上大為感動,讓皇后認她為義女,封她做了公主。

    此後,又有富豪捐款,都得到了聖旨封賞。但他們捐得沒有沈雪蓉多,獲得的嘉獎也不如沈雪蓉就是了。

    顧亭遠往常回到家後,很喜歡跟妻子說些外頭的事,但沈雪蓉曾幾次堵他,本著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心,他絕口不提。

    韶音笑笑,反倒提起來:“……軍餉應當寬裕些了吧?”

    從她開口,顧亭遠就緊張得繃起身體。妻子如今不打他罵他了,但他比從前更怕她生氣。

    也不需別的,她少看他一眼,少跟他說一句話,晚上睡覺不讓他抱,就夠他難受好幾天了。

    好在她似乎不知道此事,顧亭遠心裡鬆了口氣,答說起來:“寬裕多了,當時沈氏女捐銀,皇上高興極了,連連大笑,一掃近日來的愁悶,跟前伺候的都鬆了口氣。”

    兩人不約而同避過沈雪蓉不提。

    說了些家國大事,又說朝中大臣的八卦,以及孩子們間的趣事瑣事。

    不相干的事,提它做什麼?

    誰也沒往心裡去。而沈雪蓉被賜婚給邊關一個頗有威名的軍官,嫁去了邊關,這事就更與他們不相干了。

    顧亭遠這幾年有點小心思,他想跟妻子再生個女兒,如此兒女雙全,當是個好字。

    哪怕知道妻子生產時會很受罪,他的眼前仍舊常常浮現出一個玉雪可愛的小姑娘的模樣。

    直到國子監讀書的兒子放假回家,一整日纏著他母親,牛皮糖似的粘著人,顧亭遠黑了臉,徹底打消了心思。

    他想起兒子小時候,那般粘著妻子。若是再生個孩子,不論男女,以妻子寵孩子的脾氣,少不得好幾年的工夫,她眼裡看不見他。

    罷了。

    顧亭遠覺得現在就很好,兒子在外讀書,一個月回來三日,他和妻子兩人過日子,她眼裡愈發只有他一個,做點什麼都會想著他。

    這樣就很好了,顧亭遠非常知足。

    所幸他沒有開口,以後也不必開了。

    這日下衙後,他去順福酒樓買了妻子愛吃的酥肉丸子,面含笑意地往家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