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問三九 作品

第 3 章

    陶淮南臉朝著外間的方向,帶著點茫然。

    陶曉東就見那小孩兒從裡頭出來跑了,過了沒幾分鐘又從外面開門跑進來了。手上還提溜著長長一根冰掛。

    老家叔叔喝了一聲,喊他:“幹啥你!你別扎著小南!”

    小孩兒也沒搭理他,跑進去往炕上一扔,胳膊一縮用袖口擦擦手。

    陶淮南眨眨眼,問了聲“啥”。

    那小孩兒沒什麼表情地說:“你自己摸。”

    陶淮南於是伸手,小心地往他旁邊的炕上試探著摸,摸著了有些驚訝,手指尖先是立刻縮回來,而後又摸上去。

    冰冰涼,滑滑的。

    陶淮南笑起來:“冰啊?”

    “冰溜子。”那小孩兒不冷不熱地答了他一句,說話時還吸了下鼻涕。

    小孩子說土話也顯得沒那麼土,帶點口音就像多帶了點天真。陶淮南學他,土裡土氣拐著調地跟了一句:“冰溜子。”

    說完自己先笑,又重複了一次。

    他見過的東西很少,丁點玩意兒都覺得新鮮。摸來摸去摸一手溼涼,溫炕當然放不住冰,沒多會兒就化得哪都是。

    陶淮南往邊上挪挪,不沾溼自己。

    他把長長的冰條拿在手上,尖的那頭在自己手指間上輕輕碰,已經不尖了,只是有點滑滑的觸感。

    陶淮南自己玩了會兒,冰手了就放炕上,不冰了再拿起來。

    這麼個小玩具把陶淮南玩得樂樂呵呵的,主動去跟小朋友聊天,問他:“你爸為什麼打你?”

    人把頭扭一邊,說不知道。

    陶淮南又問:“你咋不跑呢?”

    沒人想搭理他,陶淮南聽不著回應也不當回事,玩自己的。過會兒又想起來這個,張嘴又問一句:“那你咋不跑哇?”

    可能是他太煩人了,人不想跟他一塊待著了,沒出聲轉身跑了。

    這次跑完沒再回來了,陶淮南手上那條冰玩得化沒了也沒回來。

    哥倆第二天上午就要走了,老房子陶曉東沒賣,讓老家叔叔住著。晚上陶曉東收拾東西的時候,陶淮南披著自己的小毯子在旁邊坐著剝瓜子。

    瓜子剝了不吃,就是剝著玩,瓜子仁攢了一小堆兒。陶淮南時不時回頭往窗戶那邊側側耳朵,聽不見什麼再繼續摸著剝瓜子。

    陶曉東看他一眼,問:“等遲家那小孩兒?”

    陶淮南問:“他咋跑了呢?”

    陶曉東笑了:“你說話氣人,不愛聽還不跑?”

    陶淮南“啊”了一聲。

    小瞎子很少和人聊天,他的世界很小。因為看不見所以生活範圍很窄,他甚至八歲了連學都還沒上,他沒法獨立上學。

    這個年紀的小孩好像都有很多小朋友,他沒有。人對未知和與自己不同的東西總是恐懼,小孩子尤其是,他們對摸著走路的陶淮南有本能的害怕。

    陶淮南的小世界裡現在除了哥哥和哥哥的幾個朋友以外,就只剩下一條大狗。跟它倒是常聊,也只能自己說,所以他聊天經驗太少了。

    陶淮南抿著嘴把瓜子仁往哥哥那邊一推,心裡想:我也沒覺得我氣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