輕黯 作品

92、92

    任亭亭的實習期已滿,離開很久了,她突然覺得如果這會兒有她在,興許還能陪她說說話,她總是,總是缺個能真正說話的人。

    他又被圍得水洩不通,她再也看不見了,胸口悶悶的不知該如何發洩,她收回了視線,然後漫無目的地舉起手邊的紅酒,獨自飲酌起來。

    部門現在一共三十幾號人,幾個重要角色都坐主桌,饒靜沒在人群中看到塗筱檸便起身去其他桌看看她,沒想到她已經自己喝多了趴在了桌子上。

    “小塗?”她去拍拍她。

    塗筱檸迷迷糊糊抬頭看到饒靜,撒嬌似的抱住了她。

    “饒姐,師父。”

    “你怎麼回事?也不來主桌敬酒,自己卻默默喝上了,你喝了幾杯啊?”饒靜知道她不能喝酒,剛來的時候江總看她年輕有姿色又無心計便故意帶她去應酬,有把她推給好色客戶任由佔便宜的意思,那會兒她才喝了一點酒就吐的不行,當時她才從大堂調上來,可比現在稚嫩多了,她有些酒壯慫人膽耿直地跟她說。

    “饒姐,我不喜歡這種飯局。”

    可是身在職場的女人哪個又真的喜歡那種飯局呢?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那個時候她饒靜都是步履艱難,投機取巧,又怎能時時保她這個不諳世事的小徒弟,她能做的只有少讓她在酒桌上被吃豆腐,好在後來江總離職,紀昱恆來了,他將那些所謂的應酬全都由自己或帶著男人攬下,再也不用她們女人去拋頭露面,犧牲色相,一如他所說,“你們只管做好營銷和業務,任何公關的事情自有我來處理。”

    正是有他,才能讓塗筱檸這樣剛踏入營銷的女孩繼續保持純真的初心,踏實認真地撲在工作上,不用像她曾經那樣除了忙事業,還要攻於心計地周旋於那些臭男人的酒桌應酬上,看似她久經沙場,應付自如,卻是每次如履薄冰,小心翼翼,其實塗筱檸比她要幸運。

    塗筱檸好像是真的醉了,她蹭著饒靜嘟囔,“就喝了兩杯,不對,三杯。”

    饒靜拍拍她,“好了好了,喝點水好不好?”

    她卻抱著她不肯鬆開,“不好,我想回家。”

    “還沒結束呢,今天是紀總。”她又立刻改口,“是紀行長他的慶功宴,你作為從他入職就跟著的下屬,怎麼能先走?”饒靜撫著她的頭。

    塗筱檸搖頭,頭也很沉很昏,聲音越來越低,“我要回家,我想回家,回家。”然後她就拿出手機給凌惟依打電話,“惟依,你能不能,能不能來接下我?”

    饒靜看她真的多了,就沒再管她,她心想反正現在部門人多,今天這種日子塗筱檸早點溜應該也沒事。

    凌惟依很快就來接她了,饒靜不放心,送她出的飯店。

    塗筱檸雖然醉了但還尚有意識,她抓著饒靜的手,“他們要是問起來,問起來……”

    “我就說你有事先回家了。”饒靜扶著她把她送上凌惟依的車。

    凌惟依也下車扶她,然後跟饒靜致謝。

    饒靜擺擺手,“沒事,我是她師父,今天沒留意她就喝多了,你好好照顧她。”

    “好的好的,謝謝了。”凌惟依點頭。

    上了車凌惟依就聞到她滿身的酒味,“你們客戶經理經常要應酬喝酒嗎?”

    塗筱檸捂頭搖著,“不經常。”

    “那倒也還好,不然你每次醉成這樣回去你老公肯定不讓你再幹了。”

    “他才不會。”

    “對了,你老公呢?大晚上的你不讓他來接,使喚我倒使喚地挺起勁,我本來已經上床睡覺了還特地爬起來。”

    塗筱檸打了個嗝,靠在車座上,“他很忙的,很忙。”

    “那你們兩個忙人平常能有多少時間在一起?”

    初春晝夜溫差大,晚上有些冷,車內比外面溫度高,玻璃窗上很快形成一層薄霧,塗筱檸伸出指尖在上面寫了三個字——紀昱恆,然後又在它們的外圈畫了個愛心。

    她看著傻傻笑了一會兒,可很快笑容就消逝,她抬手又把它們擦掉了,瞬間變成了水珠隨著車身疾馳而滾落入不知何處。

    “沒有時間在一起。”驀地,她告訴凌惟依。

    凌惟依開著車側頭看看她,她耷拉著腦袋已經睡著了,嘆了口氣沒再說話。

    把她送回去,凌惟依就要走。

    “你再陪我一會兒。”塗筱檸卻不想她走。

    “陪什麼陪?一會兒你老公回來了讓他陪你。”凌惟依怕她躺在沙發上冷還給她蓋了條毯子。

    塗筱檸又不說話了,抬手遮著眼睛擋光。

    “喝死你吧就,看你老公回來怎麼收拾你。”凌惟依雙手叉腰邊說邊往外走,“我回去了啊。”

    沒再聽到聲音,只當她睡著了,凌惟依沒再擾她,換了鞋就輕輕關上門走了。

    一下子安靜了,靜得又只剩下她一個人,喝了酒塗筱檸的胃有些痙攣,她弓著身子卻覺得心比胃更痛,這日復一日的夜深人靜,她總是一個人度過,總是。

    也不知過了多久,久到她暈暈乎乎半夢半醒,門又開了,他回來了。

    一陣窸窣聲,他走向客廳,找到了躺在沙發上的她。

    “怎麼一個人喝那麼多酒?”他溫潤的聲音落入她耳畔,她睜開眼,清晰看到了他,沒有剛剛那麼遠了。

    她沒說話,他坐了下來,抬手拂開她的亂髮,“很難受?”

    這忽遠忽近的感覺,讓她鼻子瞬間一酸,情緒藉著酒勁就難以遏制地冒了出來,眼淚止不住地開始流。

    他皺眉,“怎麼了?”

    她就用手擋眼睛,“我剛剛,剛剛也想去敬你的,可是,可是人太多了,我擠不進去,我也看不見你,我總是看不見你……”她一說話就開始抽泣,斷斷續續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