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笑 作品

第389章 第三百八十九章

    檢查完東西后給大門上了鎖,阿光最後看了一眼這間承載自己十年歲月的小院子,就登上馬車離開了。

    只是暫時離開。

    她這麼告訴自己。

    等有一天照相機的改進工作完成了、櫻子也從學校學成,能夠自食其力了。她就回來這裡。

    明明馬上就要去到未知的地方,應該滿心緊張,但阿光還是不知不覺的睡著了。恍惚之中還做了一個夢。夢到了很久很久以前,她才六七歲,或者更小一點時的事情。那是個吵鬧的夏天,她還沒有去到師父那間小院子。那時候她趴在哥哥的背上,看著他跟小夥伴們一起抓蟬。身邊是更大一些的姐姐,跟帶著玩鬧的他們不同,被當做半個大人看的姐姐正在旁邊的河裡捕魚準備帶回去吃。

    她們在溪流這邊捕魚摘蘑菇,然後通過一條很短的,大概只有十幾步長的木橋走回家去。那是一座很老的橋了,走上去會發出咯吱咯吱的聲音,橋頭橋尾靠近溪水的地方還長滿了不知名的植物,每到夏天就會開出拇指大的花。

    姐姐的手很巧,總能在給她梳頭髮的時候把這些花當做髮飾編進她的頭髮裡。然後再出去玩兒的時候,她就會收穫所有小夥伴羨慕的眼神。

    其實不僅是姐姐,除了她之外,她家裡所有人都有一雙巧手。

    爸爸能用木頭石頭做各種東西,母親也可以在衣服破損的地方補上各種漂亮的花紋,讓衣服什麼時候看都漂漂亮亮的。

    就連哥哥,也能自己做彈弓去打鳥回來吃。

    那時候的生活雖然不富裕,但回想起來,卻全都是些快樂的回憶。

    一直到有一天,她的家鄉被戰火席捲。

    許多認識的人都死在了那裡,爸爸媽媽也在把他們藏起來之後再沒回來。

    再之後,她就跟著哥哥姐姐一起開始流浪。

    然後哥哥染上病沒能熬過來,姐姐也因為過度疲憊和虛弱倒下了。好像只是一瞬間,又好像過了很久,她成了這世界上最孤獨的人。

    而最令她絕望的,並不是她再沒有人可以依靠,只能自己求生這件事。而是不知什麼時候開始,她開始漸漸忘掉家人的樣子了。

    她記得哥哥姐姐都有大大的眼睛,笑起來很好看,記得母親十分溫柔,父親有著寬闊的肩膀,課題揹著自己走的很遠很遠。但她們的容貌和名字,卻不知什麼時候開始再也沒辦法清晰的想起來了。

    記憶中發生的事情還在,可那些人的面容卻全都模糊了。這是她最為恐懼的事情。大概是因為太恐懼驚慌,有相當長一段時間她都過的渾渾噩噩――一直到後來遇到與自己同病相憐的師父,被他帶回那間有院子的房子為止。

    儘管師父的家(那間房子)還在,但師父也跟自己一樣,很早以前因為戰亂而失去了自己的家人。這是那個時代裡再常見不過的故事。生活在那樣時代的人,幾乎每個人都有因為戰亂而失去親人的經歷。

    她跟師父只是其中最微不足道的兩個。他們的家人也只是眾多失去性命的人之一。

    因此師父帶她回去也不是出於同病相憐的想法,而是更加單純的――如果他的女兒還活著,大概就有當時的自己那麼大了。

    正好師父需要一個幫手,就選擇了跟他女兒差不多大,可能長相上也有幾分相似的自己。

    至於為什麼用‘可能’這樣不確定的詞語,也是因為師父自己也記不太清了。

    同自己一樣,因為時間過去了太久,他也記不清女兒妻子的樣子了。雖然閉上眼睛的時候腦海中還能浮現輪廓,但也只是輪廓了。

    真要去說或者畫出來,已經是做不到的事了。

    在那個時候,如果想留下誰的樣貌,就只有畫像。但這是隻有貴族和有錢的老爺們才能享用的特權。

    阿光的師父雖然是維修師傅,手頭有些積蓄,卻也不是可以請到畫師來給妻女畫像的人。於是他就有了想要發明一種能夠將人們的樣子記錄下來的機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