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西特 作品

第25章 乘客朋友請注意

    工人粗糙的臉上湧出一抹悲痛:“他發現自己打火機丟了,就不聽我的勸,非要回頭去找,候車室沒找到還下了樓,死在大廳了,最後就沒趕上車。”

    “他那打火機就是這種的。”工人指陳仰手上的打火機。

    另外兩個中年人是看過新聞的,具體記不得了,這個內情也不知道有沒有看過,都不能理解。

    “打火機才幾個錢啊,這種的就更便宜了,幾毛一個。”

    “他閨女給買的,還刻了小字的。”

    “那真是……”

    陳仰那年人還躺著沒醒來,對這一事件不知情,他不清楚打火機有沒有引來鬼魂,只看見候車室門外多了張人臉。

    又是眼鏡男。

    這回陳仰沒讓他跑掉。

    .

    眼鏡男叫孫一行,他說自己看不見鬼魂,只是偶爾能感受到它們的存在。

    零食店有,候車室也有,都是來自打火機。

    陳仰觀察眼前這個瘦小的,好似一張紙片就能壓倒的男人:“那你能感受到它們的性別嗎?”

    孫一行呆呆的。

    陳仰又重複了一遍,男鬼女鬼,他比較怕後面那個。

    披頭散髮,紅衣飄飄,白衣飛飛之類的都恐怖。

    孫一行對著陳仰黑亮的眼眸,遲鈍的搖了搖頭:“對不起,我感受不出來。”

    陳仰壓下遺憾:“這沒什麼對不起的。”

    他撈出保溫杯喝兩口水,前言不搭後語道:“你引我們去零食店,又來候車室找我們,是想讓我們看到你的價值。”

    “你是想跟著我們?”

    陳仰是意外的,新人也不是都沒腦子,選擇站隊是正常走向。

    只是沒料到這人會選擇他跟朝簡,敢自己找過來。

    這個舉動可是一點都不簡單,既要勇氣,又要具備膽量跟智力。

    男人的心思被當場戳穿了,瘦削的背一顫,又窘又難為情的紅了臉,他耷拉著髮量告急的腦袋,擺出了一個祈求的姿態,小心翼翼的:“可以嗎?”

    陳仰瞥自己閉目養神的搭檔,見他沒反應,就道:“可以。”

    “你感受到鬼,要第一時間跟我說。”

    孫一行受寵若驚,討好的對他笑:“謝謝,謝謝你們,我會的!”

    “他好像沒有惡意。”孫一行怯怯的看一眼打火機。

    陳仰把保溫杯蓋子蓋上,沒有惡意也是鬼啊。

    好在那鬼沒讓他看見自己,他的心理建設維護起來,稍微輕鬆點。

    .

    朝簡一醒,孫一行就從陳仰旁邊的椅子上起來,抱緊他的公文包,挪到不遠也不近的地方縮著去了。

    陳仰歪向朝簡:“你讓我拿出打火機,不是為了引出孫一行,是給那個工人看的吧。”

    朝簡劃開手機屏,乾淨的指尖翻動幾下,將手機側轉到他面前。

    屏幕上是朝簡在去車站的路上保存的截圖,兩張,都是同一個人,底下還有采訪。

    截圖裡的就是那工人。

    採訪是他講述了工友遇害的事情,跟他先前口述的內容幾乎一樣。

    陳仰的視線飛快從隔著好幾排,睡著了的工人身上掠過:“難道他撒了謊,工友其實是被他害的,現在變成鬼的工友要找他報仇?”

    朝簡鄙視的看他。

    陳仰咳道:“鬼故事大多都是鬼復仇,極少數才會無緣無故害人。”

    “趙元說的對,”朝簡撫撫腿上的褶皺,“提多了,會把它們招過來。”

    提了好多次的陳仰:“……”

    .

    “我搜過,兩個工人是一個鎮上的,一起外出打工多年,情同手足。”

    朝簡用柺杖戳陳仰的運動鞋面:“活著的這個對死的那個有恩,多次幫助過他跟他家人。”

    陳仰跟不說他孩子氣的行為,隨他戳:“那你是想……”

    朝簡沒有絲毫開口的打算。

    陳仰拿掉棒球帽使勁抓抓頭,手捏著帽簷把帽子往懷裡一翻,又翻回去,反覆幾次,他的眼睛一睜:“我知道了!你想看打火機鬼能不能保住這個工人,不讓他死。”

    “如果他死了,說明車站裡的鬼並不能對任務者出手,那死了的,就很有可能是被規則殺死。”

    朝簡不著四六地問道:“牛犁田見過嗎?”

    陳仰在看打火機底下的小字,是“平安”,他有點跑神:“見過。”

    “不用鞭子抽就不走。”朝簡斜睨他,“像你。”

    陳仰無言以對。

    椅子下的溫度像是低了十幾度,陳仰的腳都凍住了,他越回想少年的所有思路跟謀劃,腳越僵。

    這位天生就適合任務世界。

    .

    打火機被陳仰偷偷放進了工人的行李裡面。

    讓那個鬼跟著他。

    陳仰希望工人不要死,鬼是可怕,但也有弱點,規則卻是無敵。

    第九候車室外面,孫一行困得靠在書攤邊打瞌睡,瘦瘦一團,廉價西服皺巴巴的,黑色的舊公文包還緊緊抱在懷裡。

    朝簡坐在攤販的凳子上,漫不經心的閱讀一份報刊。

    陳仰沒少年那定力,一本能捧半天,他碰到什麼就翻什麼,把攤子翻得亂七八糟。

    除了手痠,一無所獲。

    “我妹在就好了,她的夢想是當一名偵探。”

    陳仰不由自主的說出這話,一愣,轉而去看少年:“你多大了?”

    少年眉頭沒抬,注意力都在報刊上面,陳仰料想他不會回答了,便垂下眼整理書攤,剛理好兩本就聽到一聲:“十九。”

    陳仰停下手裡的動作,他說:“我妹還活著就跟你一樣大。”

    “你比我小六歲啊。”陳仰喃喃。

    朝簡把報刊往書攤上一扔,眉目暗沉:“不行?”

    陳仰輕笑:“行啊,怎麼不行,年輕真好。”

    後半句若有似無的含糊在唇間,二十五的年紀也不老,他是心態老齡化了,心臟都跟生鏽的機器似的,進了任務世界才體會到劇烈感跟爆炸感。

    陳仰想起來什麼,身體前傾:“你還在讀書吧。”

    朝簡低眸繼續看報刊:“休學。”

    陳仰的眼裡多出幾分好奇:“那你在國外讀的什麼專業?”

    朝簡卻沒回應。

    .

    陳仰想到自己的專業也沒再說話了。

    隨著手不斷觸碰書刊,墨跡的味道沾了一手,陳仰不經意的撓臉,臉上也沾了,全往鼻息裡湧,一下子有點呼吸不順。

    “一樓那四個人不知道有沒有查到什麼,怎麼都沒動靜……”

    陳仰思量間,一側的扶梯慢慢上行,文青上來了。

    “嗨,帥哥,晚上好。”

    文青邁著老貓的步伐湊近,身上有跟陳仰一樣的書墨味,一樣的劣質:“有什麼收穫嗎?”

    他沒看朝簡,直奔陳仰來的,自來熟的追問:“你是第幾次參加了?”

    陳仰對他的印象是裝逼加惡劣,不是很想聊。

    “馮老是個占卜師,”

    文青豎起手指頂住一本書,指尖靈活的轉動,書也跟著同頻率旋轉:“這次的任務不是直接進來,先有的車票,他在出發前為我們此行佔了一卦……”

    文青故意拉長聲音吊胃口,兩個聽眾卻都沒上鉤。

    “切,沒勁。”

    文青丟掉書,轉身要走,卻在那一霎伸手去拉陳仰套在耳後的口罩繩帶,惡作劇的想扯住再放開。

    然後向東差點被打斷手的畫面再次出現。

    .

    文青那張乖乖的臉頓時扭曲起來,操操操!我操!

    該死的殘腿高個子,竟然很瞭解人體結構,他手上的骨頭沒斷,卻蔓延著不停加劇的疼痛。

    文青忍了忍還是沒忍住,發出一聲娘們兮兮的慘叫:“啊!”

    候車室裡也同步傳出叫聲。

    書攤前的氣氛一變,文青先跑了進去。

    陳仰秉著“跟緊”原則,等朝簡拄上雙柺才動身,還不忘叫上地上的孫一行。

    那一聲是工人喊的,他說光頭回去了。

    文青蹲在椅子上,用沒受傷的那隻手拋硬幣:“哇哦,回去了。”

    看戲的架勢。

    全然沒了書攤前的悽慘。

    孫一行抱著公文包駝背垂頭,像是習慣性的降低自己的存在感,恨不得成為一粒塵埃。

    根本指望不上。

    陳仰深呼吸,平靜的問工人:“你親眼看見的?”

    “沒有。”工人說,“我睡不著,就玩手機上的小遊戲,我確定候車室的門是關著的,沒人進來過,他不見了,那肯定是回去了啊。”

    另一個三七分中年人拉著臉拍椅背:“他一定是發現了回去的方法,偷偷跑了沒有告訴我們,虧我還給他煙抽,真他孃的不講義氣!”

    .

    陳仰不怕這幾個不熟的活人,就怕打火機鬼突然在他眼前現身,他繃著脊背用眼神搜了三個中年人的行李。

    都是普通東西,沒發現異常。

    不對!

    陳仰瞪著手指的方向:“那兩個塑料桶是誰的?”

    “光頭的。”

    工人說完就跟三七分對視:“他的桶怎麼還在這?”

    “其他消失的乘客,行李也不在了啊。”

    陳仰的喉頭發乾:“人可能在桶裡。”

    工人跟三七分都傻了:“什麼人在桶裡?哪個人?小兄弟你開玩笑的吧?”

    “揭開桶上面的蓋子看看就知道了。”

    陳仰說著靠近他的搭檔,捉住冰涼的柺杖。

    兩個中年人不相信,也沒去揭蓋子,只是跌坐到椅子上神神叨叨。

    “怎麼可能,光頭個子不高,可好歹是個成年人,怎麼可能裝得進這種桶裡。”

    “還兩個,人怎麼裝進兩個桶……”

    “切碎了就可以。”一直沒出聲的朝簡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