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九章 兌子
如今這個人終於現身,老人憋悶了一個時辰的怒火令他鬚髮皆張,而後全部傾吐在了這一劍之中。
誰敢?!
炮震般的一劍,那披著黑袍的幽影被一斬撞飛,沛然的劍勢推著他的劍身狠狠地撞上了胸膛。
一擊之下,黑袍“噗”地一聲,鮮血帶著巨大的衝力從喉頭飛出,他甚至沒能抿住嘴唇。明明同樣境界,黑袍人在老人面前卻彷彿還沒踏入七生。
聶千羽,雄踞博望州七生第一的名號十三年,雖然如今頭腦痴症越發嚴重,但一身筋骨和真氣卻絲毫未損。
樓上的李縹青頓時雙眼一亮,拳頭攥了起來。
她知道這一局戰鬥的勝負如何界定。
雙方都有自己的目標——就是對方隊伍中的那枚“將”。
兩邊都把自己的“將”藏在後面,越晚現身,便越晚被針對,優勢也就越大。
斬“將”則勝,而邁向勝利的第一步,就是把對方的“將”逼出來。
老人自然不是“將”,他是被放上棋盤的第一顆子,如果他能斬
李縹青不知道對方共有幾顆棋子,她猜測至少三枚,而自己這邊多不過他們。
“第一顆子”這個念頭劃過腦海,少女心中窒了一下,手伸向袖中,將一枚哨子攥了出來。
——
“聶前輩如今的實力我不清楚,何時該下場幫忙,最好由你來給信號。”
“.好。”
“就以這枚哨聲為信——若屆時你不方便發哨,我便在聶前輩不能戰鬥之後出手。”
——
這思緒一閃而過,少女盯著樓下黑袍人的動作,努力辨認著他的身份。
但此人只是招架,身形也不太熟悉,應是七蛟不太常出現的那兩名七生之一。
於是她的目光暫時挪離了戰場,警惕認真地掃視著周圍。
那“將”會藏在哪裡呢?他來沒來?能不能提前把他揪出來?
場上又是一道振鳴的交擊之聲,李縹青投過去一道目光,老人憤怒暴烈的攻擊正宛如驟雨,黑袍人節節敗退。
他失去了婉轉的心智,失去了戰鬥中冷靜的設計,固然令他顯得呆傻莽撞,但在另一方面、單對單的戰鬥中,這又是一種令人無奈的優勢。
因為面對他,你招式中所帶的一切博弈和威脅都會是對牛彈琴,老人只會不停地、憤怒地進攻,他根本不知道保護自己,也不在乎自己的性命,他只要用手上的劍將你斬成碎片。
翠羽劍門早就知道這一點,李縹青更是深知老人戰鬥時的“習性”——當你需要他出手時,就得先激發起他對敵人的憤怒。
這對翠羽其他人來說是個難度頗大的任務——你可能說的口乾舌燥,但老人只會呆呆地看著樹枝,說要坐鞦韆。
只有對少女而言,這個事情易如反掌,老人縱然時常會叫錯她的名字,但那份親近和信賴總在種種孩子般的行為中流露出來。
一句“師叔,有人要害我”,就足以令他火冒三丈。
甚至比老人神智清醒時還好用,因為那時他還會以為是一句玩笑,如今則毫不思考地完全信賴這一句無根無萍的話。
場上。
或者黑袍人沒有拼命的勇氣,或者這並非他需要拼命的處境,總之他並沒有慘烈地和老人以攻對攻,而是在老人劍下狼狽地支撐著。
勝負在第一時間就已顯露無遺,潰敗似乎就在下一招。
於是,對方的第二枚棋子只好翻開了。
從東邊,一道黑袍將十多丈的距離一掠而過。
又是一名七生!
與第一人不同,這身形飄飛而來時已令李縹青有些熟悉感,而當他斬出第一劍後,少女嘴唇已輕輕吐出了他的姓名。
“連彥江。”
七蛟第三洞銀霧洞洞主,踏入七生已有五年,身高體寬,擅使重劍,每次見面,都豪爽地叫她“縹青師侄”。
此人一出現,李縹青就攥緊了手中的哨子。
人在空中,那標誌性的、寬厚都比尋常尺寸大上一半的重劍已從袍下掀了出來,高高舉起。
背後風聲驟烈,老人一劍斬開身前的敵人,怒目回頭,擰臂毫不退縮地迎上了這蓄勢足滿的一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