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歌且行 作品

第37章 第 37 章

 她心想,反正蕭矜是個財大氣粗的闊少,且這段時日為了齊銘賬簿一事,她的確花了不少銀子,正好從蕭矜這裡討回來。

 蕭矜卻對她這一招坐地起價相當滿意,只覺得自己之前教的東西陸書瑾都聽進去了,便也不再覺得彆扭,張開了嘴說:“行,明日再給你結銀。”

 陸書瑾低低嗯了一聲,將藥送進他嘴裡,苦得蕭矜當場就把臉皺成一團,但隨即很快的,他彷彿又想起自己小弟還守在邊上,立即舒緩了眉頭,強作無事道:“我極少患病,喝不慣這些藥。”

 她順口接道:“那你身體還真是強壯。”

 “那當然。”蕭矜稍微有些得意,“我寒冬臘月脫了衣裳在河裡遊一圈上來,都不會患病。”

 陸書瑾心想,在寒冬裡去河中游泳而不生病的話身體的確健壯,但腦子肯定有病。

 “等到了冬天,我也帶你去遊一次試試。”蕭矜又說。

 她又往蕭矜嘴裡餵了一勺藥,蕭矜不說話了。

 房中寂靜下來,陸書瑾一勺勺地喂著,勺子磕在碗上 發出微弱的響聲,除此之外再無旁的聲音。

 起初蕭矜的神色還相當不自然,但後來就被藥苦得七葷八素,在意不了別的東西了。

 一碗藥喂完,陸書瑾又拿了安眠的藥丸給他吃,蕭矜噙著藥含糊道:“你快去睡覺。”

 陸書瑾應了聲,將東西簡單收拾下,再一回頭,蕭矜就又睡著了。

 她放輕動作坐在蕭矜床邊,睏意來襲,眼皮子開始打架。但她試探著蕭矜的體溫,覺得熱意未退,不敢就這樣去睡,為了打起精神,她起身去拿了書來,將書面朝著光低頭去看。

 強迫腦中集中思考可驅趕些許睡意,陸書瑾低頭看了許久,待第次去探蕭矜的溫度時,已然感覺高熱退下了,他呼吸平穩徹底睡熟。

 陸書瑾終於鬆一口氣,放下書卷著被褥當場睡去。

 這一覺也不知睡了有多久,陸書瑾只覺得自己做了箇舊夢。

 夢到六歲那年,姨父來雲城做一樁生意,順道帶上了姨母和側房所出的幾個孩子,陸書瑾也有幸在其中。

 他們去了寧歡寺。那座寺廟宏偉而廣袤,紅牆黛瓦,石柱雕畫,陸書瑾從沒見過那麼漂亮的建築,迷了眼似的在其中亂轉,很快就與其他人走散。

 她順著人群去了寺中,看見裡面有許多高大無比的神像擺出各樣的姿勢站在高臺之上,接受人們的跪拜與供奉,空中飄散著香菸的氣味。她聽見有人求子,有人求富裕,有人求安康,有人求仕途。

 陸書瑾發現其中一個神像前祭拜的人很少,她走過去,站在邊上看了許久,直到小沙彌走到她面前,遞來一個籤筒說:“施主有何祈願,可向神明稟明,再搖一簽,方能得到答案。”

 她接過了籤筒,什麼心願都沒許下,搖晃著籤筒,可不知是籤筒堵住了還是什麼,搖了好些下都沒搖出。

 忽而有人從背後撞了她肩側一下,那人的手肘敲到籤筒,而後就掉出來一根籤,落在地面正面朝上,上頭是晃眼的兩個字:大吉。

 那根上上籤其實是她偷來的。

 畫面一轉,她走在前頭,身後有人一聲疊一聲的喚她:“陸書瑾,陸書瑾……”

 陸書瑾回頭,就看到蕭矜捧了滿懷的銀子對她說:“你的銀子掉啦。”

 陸書瑾說:“這不是我的,我沒有這麼多銀子。”

 “就是你的。”蕭矜一股腦將所有銀子給她,源源不斷地落在她的身上,很快就將她半身給淹在白花花的銀子裡,他說:“這些全都是你的,快拿好。”

 陸書瑾迷迷糊糊,伸手去接,手剛抬起來身邊突然傳來一聲笑。

 她恍然一睜眼,夢醒了。

 轉眼就看見蕭矜半倚在一旁的軟榻上,正支著腦袋看著她笑,見她睜眼睛,就問:“你伸著手,要接什麼呢?”

 陸書瑾睡眼朦朧,用手揉了揉眼睛,轉臉看向窗子才發現天已大亮。她竟不知自己睡得這麼沉,就連蕭矜什麼時候起身下床去了軟塌都不知,爬起來問道:“你現在感覺如何了?”

 “沒什麼事,不過是皮外傷而已。”蕭矜經過這一夜的休息,顯然恢復了不少,他用下巴指了指地上的被褥,“讓你睡覺,你就睡這?”

 陸書瑾道:“昨夜為了方便,就將被子扯到了此處,也懶得再搬回去了。”

 她其實是擔心蕭矜復燒,在床邊睡也方便,夜裡起來探了幾次體溫,確保蕭矜不會再發熱之後才安心睡去。

 陸書瑾從未受過這種傷,更不懂該如何照料,只是按杜醫師所言去做,今日一睜眼看到恢復了精氣神兒的蕭矜,她心裡也是高興的。

 “去洗漱。”蕭矜說:“膳食備好了。”

 陸書瑾聽言便去束髮洗漱,出來的時候就見隨從再給蕭矜換藥,白布解開露出了傷口,有一指之長,被針線縫住,泛著血紅的顏色和白色的藥膏,在白皙的皮膚上如此刺眼。

 杜醫師的技藝很好,這一針縫得整齊,但到底是在人身上,光是瞟一眼就讓人觸目驚心,陸書瑾不敢再看第二眼。

 蕭矜卻絲毫不在意,低著頭盯著自己的傷口,看著隨從將藥糊上去塗抹開,還有心思打趣:“杜老頭將來若不看病了,去繡些小玩意兒拿去賣,想來也能養家餬口。”

 陸書瑾覺得杜醫師若是聽了這話,恐怕當場嘔一口血出來。

 看到她出來,蕭矜指了下桌子,“飯在桌上。”

 她繞過去一瞧,桌上的小爐子正熬煮著藥,另一邊擺著兩盤菜一碗湯。

 陸書瑾的食量不大,一開始蕭矜讓人上膳食的時候沒個把握,每次陸書瑾都拼死了吃也沒能吃完,被隨從收走時總是一臉心疼,後來蕭矜留意了一下她的飯量,適當減少了飯菜的分量,陸書瑾這才每次都能吃飽吃完。

 說實話她還是很想念蕭府廚子做的飯菜的,如若有機會的話,陸書瑾想跟廚子見面當面誇讚一下。

 她吃到一半,季朔廷就推門走進來,說道:“蕭矜,死了沒啊?”

 蕭矜正慢慢悠悠地穿衣裳,應了一聲,“活得好好的,暫時死不了。”

 “這是準備去哪?”季朔廷問。

 “去學堂。”蕭矜說。

 “多新鮮,蕭少爺還有勤奮好學的一天?”

 “我若不去學堂,受傷的事不就坐實了?他們見不到我定會起疑心。”

 “你曠學不是常有的事嗎?這麼著急幹什麼?”季朔廷道:“就算你這幾日不去,也不會有人懷疑的,你又不是陸書瑾。”

 說完他轉頭衝陸書瑾道:“對吧?小狀元。”

 小狀元這種稱呼,都是蕭矜給帶的,但陸書瑾已經習慣,扒了口飯進嘴裡,點點頭沒說話,看錶情也是不贊同蕭矜去學堂的。

 蕭矜於是又脫了外衣,找個舒坦的姿勢躺下,剛換了藥他傷口不痛,臉色極好,“官銀找到多少?”

 “連夜清點,統共還剩下四萬餘,葉家為撇清自己徹底捨棄了齊家,今兒一早齊家上下皆鋃鐺入獄,楊家也跑不掉,雖沒有將葉家扳倒,但這下也算是讓他們遭受重創,且得消停了。”季朔廷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