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歌且行 作品

第 70 章 上元節(2)

 “……我打小就比較細心。”蔣宿為自己辯解。

 “那你一定很討姑娘家歡心。”吳成運笑著往他心窩上戳刀子,“你若是去猜燈入贅的話,一定不會被護衛扔出門外吧?”

 蔣宿暗罵一聲,這兩個混球。

 他揣著信出了門,往樓下去,與此同時陸書瑾也將二十盞燈全部解完。

 中年男子問道:“公子好才識,若再解一燈便有了迎娶我家小姐的機會,可還要繼續?”

 大多數男子參與猜燈謎,都是奔著這美貌的姑娘而來,否則也不會交十兩銀子做這閒事。

 陸書瑾卻搖搖頭,說道:“在下不才,能猜中二十盞燈已是僥倖,不敢再求。”

 話一出,臺底下一片掃興的吁嘆,似乎在不滿陸書瑾的半途而廢。而那姑娘和中年男子的表情也登時掛不住,變得難看起來。

 “公子……”姑娘的雙眸如含秋水,盈盈看向陸書瑾,“可願意為冬兒一試?”

 陸書瑾頓了頓,繼而拱手作揖,十分客氣有禮道:“姑娘品貌端莊,知書達理,鮮花當配綠葉,在下實在不敢高攀,還是另候良人吧。”

 那姑娘見狀也知道落花有意流水無情,不甘地咬了咬唇,只得作罷,讓下人將二十兩銀子奉還。

 二十盞燈謎,就將蔣宿給出去的銀兩給拿了回來,隨後三人不再停留,離開了酒樓。

 蔣宿從陸書瑾手裡接過了銀子後顯得極為開心,一個勁兒地吹捧陸書瑾,直將她誇成文曲星下凡。

 而在一旁的蕭矜沉默著,他只要一回想起方才那女子滿目含情地挽留陸書瑾的樣子,就覺得心煩。

 雖說陸書瑾是個姑娘,絕不會與那女子發生什麼,但他就是不喜歡別人用帶著□□的視線緊緊盯著陸書瑾,像是想從她的身上奪取窺探什麼似的,令蕭矜很是不適。

 陸書瑾倒是沒在意那些,她用手背輕輕撞了一下蕭矜的手指,說道:“聽說清明湖中有花燈遊船,要不要去看看?”

 蕭矜方才還煩著,一聽陸書瑾跟他說話,那些沉鬱瞬間就散去了,一把就要去抓她的手,結果被陸書瑾一閃躲開了。

 他笑出了聲,“好,那就去看看。”

 三人沿著街邊而去,走了半條街,就到了清明湖的邊上。

 湖邊極為廣闊,人雖然多但並不顯擁擠,不少孩子和年輕男女在湖邊成群結隊,有些往湖裡放蓮花燈,有些則往天上放天燈,還伴隨著鑼鼓喧天,一派繁榮昌盛之景。

 “來來來,小夥子,可要來看一看手相?”旁邊有個大爺衝三人喊了聲。

 陸書瑾先注意到,她扭頭看去,就見那是一個豎著幡的臨時攤,擺在地上一塊紅布,上頭放著龜殼之類的東西,幡上寫著:張半仙。

 那老先生對她道:“來瞧瞧?”

 陸書瑾一時就停住了腳步,盯著地上的那龜殼不動,像是有些想去。

 蕭矜想起來她是個小迷信來著,專信這一套,於是問道:“想去看看嗎?玩玩沒什麼要緊的。”

 陸書瑾果然立馬點頭。

 她走過去蹲下來,將手伸給老先生,說道:“那您幫我看看。”

 老先生笑著捋了把鬍子,說道:“男左手女右手。”

 陸書瑾換了個手給他,那老先生就將燈往上提了提,照在陸書瑾的手上,他低著頭去看,說:“小郎君是個有福之人,手相呈臥龍之勢,暫時盤臥不得出,只等春風上九天,日後必有大成。且命硬而壽長,波折偏少,一生順遂,若走官路必會飛黃騰達,好相,好相!”

 蔣宿驚詫地看她一眼,“你竟這麼厲害嗎?”

 陸書瑾笑了笑,並沒有多高興的樣子。

 老先生說男左女右,她只能伸出個左手給他看,這說的有一句話是給她的嗎?

 他看了一陣,而後道:“另一手也可以看,看小郎君將來的夫人。”

 陸書瑾一聽,趕忙將右手伸過去,“先生請看。”

 老先生又仔細瞧了瞧,說道:“小郎君的夫人也是個了不得的人物,從手相上看,前段低落而鬱郁,似不得志,或是處境不大好,但越往後就越呈扶搖直上之勢,十分旺你,若是你能娶得她,對你也是有極大的好處的。”

 蕭矜蹲在她的旁邊,聽著就笑了。

 這話聽了,才叫陸書瑾高興,又問道:“那我夫人的日子是不是就越過越好?”

 “這是自然。”老先生道:“你夫妻二人,都是有福之人。”

 說著他又盯著陸書瑾的臉瞧了瞧,問道:“小郎君可有定親?”

 “尚未。”陸書瑾道。

 “快了。”老先生說:“你面含桃花,是紅鸞星動之像,近日好事將近,仔細留意你身旁的姑娘善待之,指不定哪個就是你的妻。”

 陸書瑾下意識朝身邊的蕭矜看去一眼,就見他用手撐著下巴,面上帶笑地看她。

 風將他的碎髮輕輕撩動,泛著微黃的光下,帶著溫意的眉眼一半明一半暗,極為俊俏。

 陸書瑾心頭一跳,耳根染上熱意。

 蔣宿嚷嚷著自己也要算,讓那老先生給自己看手相,看完手相看面相。

 老先生說他寡夫命,妻子命薄,甚至建議他在二十五歲之前不要娶妻。

 蔣宿拉了老長的臉,下巴快要拖到地上,再也開心不起來。

 三人給了錢,圍著清明湖的岸邊走,放眼望去整個湖面上飄滿了蓮花燈,如繁星落了下來,星星點點,形成了絕美的畫卷。

 陸書瑾看得入迷,就聽蔣宿在旁邊道:“咦?蕭哥你看,那是不是季哥?”

 她扭頭,在人群中尋找,片刻後在斜對面的花燈攤上看到了葉芹兄妹,旁邊站著的是季朔廷,但再往旁邊一瞧,還有人。

 是那日在葉府遇見的項四小姐項夢榮和葉芹的妹妹葉玉,旁邊還站著兩個看起來不過十四五歲的少年。

 蕭矜顯然也瞧見了這倆人,他腳步頓了頓,不想過去的意圖太過明顯。

 但是很快,季朔廷就發現了他們。

 季朔廷和往常一樣,仍舊是一臉如沐春風般的笑意,將利爪完全收了起來,頗有翩翩公子的風範。

 他抬步走到蕭矜面前,皮笑肉不笑道:“不是忙?”

 蕭矜就道:“你來得正好,快點把蔣宿領走。”

 季朔廷道:“我領去哪裡?我現在只想快點回府,我臉上這麼明顯的疲倦你看不見?”

 蕭矜裝模作樣地打量幾下,說:“沒瞧見,只瞧見了春光滿面,桃花氾濫。”

 季朔廷氣得笑了一會兒,說:“我看你也是。”

 隨後他轉身,衝葉洵喊道:“葉少,過來看看我遇見誰了?”

 這一嗓子,將站在攤子前挑花燈的幾人都喊得看過來,當中那項四小姐心儀蕭矜是人盡皆知的事,她瞧見了蕭矜之後,立即雙眸一亮,擱下了手中的花燈就走過來。

 項夢榮是個嬌養長大的姑娘,平日裡要什麼東西家中就給什麼,又是唯一的嫡女,打小就被母親說著日後要嫁定然是嫁雲城最出色的男兒郎。

 然而蕭矜頂多只在皮相和家世上佔了“出色”二字,他名聲臭得一塌糊塗,縱然當真有不少姑娘盯著他那張臉愛慕他,卻從未有人敢上門給蕭矜說親。

 再厲害的身世,也架不住他是個整日逛窯子喝花酒,喜歡尋釁滋事,仗勢欺人的紈絝。

 誰也不能將自己的女兒往火坑裡推啊,當然賣女求榮的就另說。

 項夢榮性子倔,盯上了蕭矜便不肯放棄,即便是被當眾拒了簪花也不在意,瞧見了他還是奔過來。

 蕭矜頓時一個頭兩個大,磨著後槽牙對季朔廷道:“你是不是太閒了?”

 季朔廷從容回應:“我是看不得你太閒。”

 項夢榮很快就走到了跟前來,年輕的臉上帶著含羞笑意,“蕭少爺,沒想到會在這裡遇見,真是好巧。”

 蕭矜的眉眼一下就變得懶洋洋的,“不算巧,誰不知道清明湖有花燈船,城裡年輕的姑娘都喜歡來這裡放蓮花燈,我就是來瞧瞧有沒有入得了眼的拉著一起玩玩,美人作伴尚不負著燦爛美景。”

 項夢榮臉色僵了一下,附和道:“也是,那不知蕭少爺可有看上的?”

 “太多了,挑花了眼。”蕭矜道。

 陸書瑾站在旁邊看著,將這話一字不落地收進耳朵裡,目光落在他的臉上。

 自從她看穿蕭矜的真面目之後,已經有好些日子沒見過這樣紈絝混世的模樣了,對於外人來說,他的形象一直沒有變過。

 他斂著眸,雙眉微蹙,看起來敷衍又煩躁,“我接著去看燈了,項姑娘自便。”

 他說完就對陸書瑾看了一眼,眉梢輕揚,似在示意她跟上。

 陸書瑾剛抬步走,忽而就有人將她的去路攔住。

 “陸公子……”來人是葉芹先前那個剛及笄的妹妹,葉玉。

 她身邊還站著個年歲不大的男子,正上下打量陸書瑾,那目光滿含高傲,彷彿對她不屑一顧。

 陸書瑾平靜道:“葉四姑娘何事?”

 葉玉左右看看,然後小聲問:“先前那日與陸公子一同來葉府的人,今日沒跟你一起嗎?”

 陸書瑾道:“沒有。”

 葉玉道:“他、他姓名是何?家住何處?年歲……”

 旁邊的少年便開口打斷,“阿姐,你問這個做什麼?項姐姐不是說那男子一看就極為窮酸,讓你莫要掛念的嗎?”

 葉玉被戳中心事,一時有些惱羞成怒,低聲斥責,“用不著你管我的事!難不成我要像她一樣眼高手低,妄想去攀將軍府的高枝嗎?”

 少年氣得漲紅了臉,沒再說話。

 陸書瑾覺得相當尷尬,她剛想走,葉玉就一把抓住了她的手腕,拿出一個竹青色的香囊,說道:“勞煩陸公子幫我轉交與他,若他也有意,還請五日之後來葉府做客,我母親想看看他。”

 她低眸看了看這香囊,並未出手接,而是道:“葉四姑娘應當知道我與葉姑娘的關係甚好吧?”

 葉玉一愣,偏頭看了葉芹一眼。

 葉芹就站在不遠處,手裡提著一盞兔子抱月的花燈,正伸長了脖子往這邊看。

 葉玉笑道:“自然是知道你與葉姐姐交好,所以才敢來勞煩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