非10 作品

618 殺了你兩次

    一切似都有跡可循,卻又天差地別!

    她待他一片痴心,甘願放棄一切,又怎會至死都不願再見他一面?!

    這根本說不通,統統說不通!

    是父親在撒謊!

    定南王:“你張口閉口是我利用了她,可不必說她沒了帝姬身份,便只是一房尋常妾室,根本毫無用處可言。縱然是她尚為帝姬儲君,可大盛朝彼時已有衰態,我吳家立於爭端之外,究竟有何必要在她身上費這般心思!”

    吳景令搖著頭——他全都不信!

    “你稱她是因受我冷落,故才鬱鬱而終,你有此揣測,雖勉強算合乎情理,但卻是看輕了她。你可曾想過,她縱年少為情愛矇眼有過沖動之舉,卻也曾是一國儲君,她習過為君之道,亦曾為人子女,眼看山河衰敗,皇父難以支撐局面——你難道當真認為她不會後悔,不會愧責嗎?”

    “她之所以不願見我,亦是出於此故。見之如鏡,如見昔日所犯彌天大錯。”

    “……”這些話一字字如冰錐刺在吳景令心口。

    看著定南王,他突然笑了一聲。

    “說得多麼冠冕堂皇……世族大家,行事永遠如此得體!又如此從容!好似從來不會有絲毫錯處!”他眼眶裡不知何時已滿溢淚水:“那我呢?我又算什麼?也是你們吳家為她在府中處境思慮,而大發慈悲施捨給她的孩子嗎!”

    定南王閉了閉眼睛,一字一頓道:“現下看來,這是我唯一做錯的事情——”

    吳景令笑得更大聲了。

    好一個唯一做錯的事情!

    此時,寶慶帝姬當年臨終前所留下的那封書信已被送入了書房中。

    定南王道:“你是聰明人,我所言是真是假,想必你從這封信中便可以辨明。”

    吳景令手指微顫地將信紙展開。

    他的目光在信紙上緩緩移動著,面上似哭還似笑:“……活該啊,真是活該!”

    好好地帝姬不做,偏要與人委身做妾!

    一片痴心捧到對方面前,也不管他要不要!

    真是活該!

    一切皆是自找!

    吳景令發了瘋一般將信紙撕碎,彷彿就此便可當作從未看過。

    看著發瘋的次子,定南王的語氣已近恢復了平靜:“你同你的生母一樣,性情都太過極端偏執,像一團火,動輒便要將自己燃燼,註定是傷人傷己。”

    “……說再多又如何?我就是寶慶帝姬之子,此乃無法更改模糊的事實!”吳景令的臉上有憤怒、有嘲諷,更多的是堅守尊嚴、絕不肯讓那股支撐自己的意念垮下的固執:“輸便輸了……成王敗寇,你只管殺了我便是!又何須再多言!”

    定南王自椅內緩緩起身。

    “今日我言盡於此,你我父子亦緣盡於此。”老人眼中淚意被逼回,定聲道:“是我將你帶到這世間,你的過錯,我理應要承擔,你圖謀殺我一命,你我之間便只當兩清了。但你的兄長,阿淵,他們並不虧欠你任何——”

    聽得這句“父子緣盡”,吳景令怔在那裡,那瘋狂的神色也悉數凝結在臉上。

    脊背依舊筆直卻過於削瘦的老人從他身側走過,再未看他一眼。

    一切突然都安靜了下來。

    一瞬間,彷彿世間萬物皆離他而去,眾聲消匿,天地間突然就只剩下了他一人,他只能面對著自己,再沒有絲毫逃避的餘地。

    書房的門被打開。

    卻因是陰雨天氣,而未有任何光亮灑進來。

    “阿淵——”

    “孫兒在。”

    “由你來處置吧……”老人的聲音似有些疲累了。

    吳恙應了聲“是”。

    吳景明和吳然走了過來。

    “阿章,送祖父回去歇息。”吳恙交待道。

    吳然應下,上前扶過老爺子。

    吳景明看了一眼書房內站著的那道熟悉而陌生的背影,想說些什麼,卻到底沒有開口,只陪著老爺子一同離去了。

    聽著一道道腳步聲遠去,書房裡的那道身影一點點矮了下去,像是力氣慢慢被抽離,直至無力地跪坐在了地上。

    他身邊,是被撕碎的片片信紙。

    他就這樣坐著,不知過了多久,身後適才又有腳步聲靠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