非10 作品

618 殺了你兩次

    那少年在他身側站定,開口便問:“紫星教背後的主人,是二叔嗎。”

    雖是問話,語氣中卻已無半分不確定。

    他查過紫星教,甚至吳家也於紫星教中安插了人手,現下想來,這一切應當都被二叔看在眼中。

    故而,才能隱藏應對得滴水不漏。

    吳景令沒有回答,卻是等同默認了。

    “此前四下便有傳言,說紫星教尋到了前朝皇室血脈,欲扶持其光復前朝。原來二叔的路,早就鋪好了。”

    如此一來,名目便有了。

    取走的那八十萬兩現銀,作囤積兵馬布局之用。

    若來日徹底掌控住吳家,吳家便將是他手中的糧庫銀庫,直到取盡用盡,只剩下一座空殼。

    他的確不想做家主,沒有哪個家主會為一己之私而賠上全族之力。

    從前在眾人眼中,二叔風流紈絝,便是連祖父都曾嘆息,說二叔空有才智卻不肯用在正經事上——

    如今才知,原來是用在了他們看不見的地方。

    只是二叔從始至終全憑著一股意氣用事,心中盡是不切實際的極端想法,這樣做事,想贏,是極難的。

    “你是何時開始懷疑的……”吳景令坐在那裡,身形微躬,再無平日裡世家子弟清貴姿態。

    “去年,映月樓之事。”

    找回歲山後,他得知在祖父替他安排好的那場入京途中的假死中,有人慾趁亂取他性命——

    祖父得知此事後,很快查到了二叔身上。

    二叔給出的解釋十分縝密合理,從貼身隨從不慎洩露計劃,再到那名妓子蘭香——蘭香為前朝刺史之女,為報復吳家才潛入寧陽。

    後來他也查過,那蘭香的身份的確就是刺史之女。

    二叔所言不假。

    現下想來,的確不假,蘭香前朝官員之女的身份必然就是真的,甚至她根本就是紫星教中的教眾,依附擁簇著二叔,甘心為保二叔而赴死。

    而當初查到那裡,再無其它可疑線索,或該停下了。

    但他沒有。

    他一直在暗查,不止是二叔,還有族中其他人。

    待到後來,隨著線索漸多,鎖定了有兩人十分可疑,其中一人便是二叔。

    這場局,是專為二叔設下的。

    而藉此也的確釣出了另一條大魚,一直以來他所懷疑的另一人——他和阿章要喚一句五叔公的族中長老。

    經查,此人與朝廷暗中勾結頗深。

    算一算時辰,現下多半應當已被祖父的人扣住了。

    這是大魚。

    而此番關頭,激流瀾起,無論大小魚蝦幾乎都等不及要翻出水面了。

    正好一次清算乾淨。

    “所以,你都知道……”吳景令開口,方才一番急聲爭執,現下聲音落下來,便透著啞意:“你知道,我殺了你兩次。”

    “知道。”吳恙道:“這一次,是我送上來讓二叔‘殺’的。”

    吳景令無力地笑了一聲。

    這笑聲不再是先前的滿含嘲諷,反而有些悲沉。

    “阿淵……你對二叔很失望吧?”他聲音低低地道:“我本以為,你我叔侄永無再見之時了,你縱然對我失望,好在我也看不到,也無需面對了。”

    說話間,他僵硬地抬起了頭,看向書案旁的那面黃花梨木高櫃,櫃面鑲著半人高的水銀鏡,他向來重儀容,也常對鏡自省……

    此時再看那鏡中的自己,竟忽覺有幾分茫然了。

    口中如自語道:“便是二叔自己,也對自己頗為失望……”

    吳恙不知他所謂的對自己失望,是失望於自己的大夢已然破滅,還是自己的所作所為。

    也或者都有。

    人心總是複雜的。

    “但我還是有些高明手段的吧?”吳景令無力地笑了笑,道:“至少也騙了你們這些聰明人這麼多年,至今才被識破……”

    吳恙垂眸看著他:“當真就全是騙嗎?”

    若以真情矇蔽,自然叫人難以起疑,無從分辨。

    真真假假,卻總也有些真,甚至真多於假,這或正是人更容易被至親之人矇騙的緣故所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