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26 章 不過多門課

當一個趙王既不知兵,又不信任國內的將軍的時候,這裂痕是遲早的。

只是趙國的將軍都心繫趙國,或逃走,或自殺,都沒想過真的背叛趙王,所以顯得趙王的忌憚沒有道理,很昏庸了。

“韓王則因權衡權術稱王,國內改革也是以術治為主。”嬴小政的眼神中露出一絲鄙夷,“所謂君王心術,不過是陰謀小道。”

朱襄笑著嘆氣道:“是韓非說的吧?世人可也將申不害當做法家人。”

嬴小政道:“法家也有三派。如慎到重‘勢’、申不害重‘術’,商鞅重‘法’。只重其一,有失偏頗。但重‘勢’重‘法’,尚為堂堂正正,只重‘術’,便為小道了。”

“勢”為權勢。慎到認為君王最重要的是把握天底下最大的權勢,即君主專|制集權,有權勢才能做其他事;

“法”即法令。商鞅認為國家所有的規章制度都要列入法令中,有規矩才能成方圓,從王孫貴族到平民走卒,都要被約束在具體的法令下,成為整個國家強盛的“工具”;

“術”則君臣權衡之道,後世又稱帝王心術,主要在用人上。

申不害教導韓王均衡之道,君權和卿大夫的權力,丞相和將軍的權力,中央和地方的權力,如何拉攏如何打壓,君王才能將朝堂和國家牢牢掌握在手中。

在申不害變法的十五年間,韓國地方封君的權力基本都被抹除,封君仍舊有地方治理權,但無軍權,要奪取更多的權力都要爭取韓王的支持,權力鬥爭全部集中到了朝堂上。只要韓王夠英明, 能夠做出決斷, 韓國就會強盛。

“可惜只重帝王心術,若帝王不行,國家就會急速衰落。”嬴小政道,“且術只是小道,君王不信任臣子,臣子就不會與君王交心。君王只知道分化拉攏臣子,臣子就會將所有心思都用於揣摩君王心思上。”

嬴小政譏笑了一聲,道:“若遇到昏庸的韓王,臣子大可裝作仇敵,表面上互相攻訐,私下裡相勾連,韓王被玩弄於股掌之上。”

“帝王之術,先是帝王,才有術。若只重術,失了帝王之勢,國家之法,可不就是小道?”

“韓王與卿大夫兩不信任,遇到危急時刻,韓王寧願相信秦國能保住他一條命,也不相信身邊的卿大夫,可不趕緊投降?雖然模樣難看了些,對他而言,或許是正確的選擇。”

“若換一個年輕的韓王,沒在韓國朝堂浸淫多年,或許會信了韓國卿大夫那群人的鬼話,為那群人喪了命。”

朱襄想到原本韓國的亡國之君韓王安的遭遇,不知道該不該贊同嬴小政的話。

韓王安被軟禁陳縣,新鄭韓國舊貴族叛亂後被處死。韓國世卿貴族或許在乎韓國,但肯定是不在乎某一個具體的韓王的。

浮丘抬起頭,眼睛發亮。

雖然太子政說的是“法”,但言語中堂堂正正之氣,也符合儒家的思想。

朱襄點頭:“政兒可以出師了。”

嬴小政問道:“我出哪個師?”

朱襄冥思苦想,不確定道:“韓非?”

嬴小政嫌棄:“韓非又不是我的老師。”

朱襄指著自己:“那……我?”

嬴小政道:“舅父你最擅長的是種地。”

朱襄失笑:“我擅長種地,李牧擅長打仗。你既不可能去種地,也不能去打仗,看來是一輩子都無法出師了。荀子那裡,你倒是可以爭取爭取。”

嬴小政抱著手臂,鼻子噴氣:“不要。我不耐煩儒家太繁複的‘禮’。”

浮丘的眼神又黯淡了。

唉,太子政即使師從荀子,也不尊儒。

朱襄道:“荀子應當已經習慣了。他最出色的弟子,重儒的不多。”

朱襄拍了拍身邊浮丘的肩膀:“你要努力啊。如果你將來沒有成就,後世人就要嘲笑荀子教出的學生中,最厲害的是韓非、李斯、我、政兒這樣完全不像儒士的人。你好歹讓荀子的學生中多個大儒。”

浮丘:“……”朱襄公,你這句話敢到荀子面前說嗎?

可他不敢說,只能拱手苦笑:“學生會盡力。”

嬴小政疑惑:“浮丘是大儒嗎?他不是擅長行商和賦稅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