茶暖不思 作品

第35章 奶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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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夜回去後,蘇稚杳在床上坐了一整個通宵,翌日睡到日暮西沉。


 再醒來,仍是夜晚。


 她用一個不眠夜,虛化時間,在心裡給自己和他劃了一道分界線。


 賀司嶼的冷眼相待足以證明,他如今有多麼討厭她,她挽回不了任何,或許不再出現在他眼前,惹他厭煩,惹他生氣,是她唯一能做的事。


 七月份半決賽餘留的時間不多,蘇稚杳沒讓自己再如此墮落下去,重新回到琴房練琴,從早到晚,比以往都要認真。


 很難說她沒有逃避的心理。


 練琴的時間多佔一點,胡思亂想的時間就少一點,麻痺了,累得回去就睡,省得夜深人靜時,思緒不聽話。


 她確實是在過度消耗自己。


 但不可否認,很有效,她好受很多。


 每天梵璽和琴房兩點一線,既沒有多餘心思去關注賀司嶼的動態,徒增難過和傷感,《唐璜的回憶》這首高難度曲子,她的手指還迅速練出了肌肉記憶,都能做到盲彈。


 只不過,蘇稚杳有些食不知味,若不是小茸每餐盯著她,她大概都能三餐全都忘了吃。


 那晚在賀司嶼家門口見到他的情景,猶如一場夢,夢醒後日子又回到過去彼此杳無音信的那一個月。


 他們再沒有見過。


 賀司嶼可能還是有來過京市,但至少蘇稚杳沒再見過他。


 小茸的父母是天主教徒,受家庭影響,原本無宗教信仰的小茸,也開始被帶著去教堂做禮拜。


 初入教堂,小茸帶回一本《聖經》。


 六月份汛期將近,京市降雨頻發,那日天陰著,琴房落地窗外,雨滴落音淅淅瀝瀝,水窪處處,濺出無數漣漪。


 蘇稚杳又練完一遍曲子,想要喝口水,一回頭,看到小茸盤腿坐在地毯上,百無聊賴地翻著一本《聖經》。


 回憶有時就是這麼猝不及防,在你不經意的時候,驀然偷襲。


 她想起了賀司嶼左腕的刺青。


 tartarus.


 拉丁文的地獄。


 當時,她在手機裡搜索出《聖經》裡關於tartarus的話,原句的意思她還記得。


 天使犯罪,神亦不容,棄於地獄,等候審判。


 當初蘇稚杳不懂,賀司嶼為何要刺這個詞,再經追憶,她眸光一漾,豁然間明白過來了。


 他是在懲罰自己的罪行,要自己時刻記得,害死父親這件事。


 儘管錯並不在他。


 蘇稚杳恍了下神,問小茸要過來那本《聖經》,教堂分發的聖經是棕褐色皮質書封,中譯文,書面印著聖經兩個燙金字。


 放到鋼琴上,她情不自禁翻了幾頁。


 她這段日子神情鬱郁,小茸難得見她有感興趣的:“杳杳你喜歡看的話,這本送你吧,下回我再去教堂要一本。”


 “好啊。”蘇稚杳彎起淺淺的笑。


 許久沒見她笑,小茸歡歡喜喜點頭應聲。


 這是整個五月以來的唯一時刻,蘇稚杳沒有拼命練琴,而是坐在鋼琴前,聽著綿延的雨聲,靜靜看起了《聖經》。


 她翻過一頁,上面寫著——


 我們度盡的年歲好像一聲嘆息。


 假如去年聖誕之前,看到這句話,蘇稚杳也許不會有觸動。


 但此刻,她隱約嚐到唏噓的滋味。


 感覺獨自一人站在無盡的曠野之中,四周茫茫無垠,心是空落的。


 度盡的這半年真實存在,又恍惚只是幻覺,千言萬語終究都化為了嘆息。


 原來放任自己的思緒,她真的還是會控制不住去想他。


 可惜無論她怎麼想,都是徒勞一場空。


 在旁邊刷微博的小茸忽然驚叫一聲,打斷了蘇稚杳的神思。


 “杳杳你快看——”小茸忙遞她手機。


 蘇稚杳回神,接過手機,看到微博頁,“蘇氏董事長私生女”的詞條高高掛在熱搜榜上。


 點進去,意料之中,是蘇漫露並非繼女,而是蘇柏親生女兒的事,不知被誰曝光了出來。


 此事曝光,網民有罵蘇柏的,也有心疼蘇稚杳的,而唯一的既得利益者,應該是蘇漫露。


 過去便是因為對外的繼女身份,蘇漫露在圈裡處處被蘇稚杳壓著一頭,現在她該是風光無限的時候。


 不過自從她和賀司嶼的烏龍關係反轉來反轉去地鬧過一通,後來賀老爺子又在壽宴物色孫媳的事傳出來,蘇稚杳在圈裡本身就已經是個尷尬的存在。


 如今在圈裡,她大抵就是蘇家容不下、又被賀司嶼玩過後拋棄的金絲雀。


 最難面對的事都已經面對過,再遇到此事,蘇稚杳內心很平靜。


 她隨意看了一眼,手機就還給小茸,雲淡風輕的態度:“我知道。”


 蘇稚杳不想管,從她離開御章府起,就是劃清界限,蘇家人如何都再與她無關。


 但有句話叫牆倒眾人推,樹倒猢猻散。


 完美地應證在了蘇稚杳身上。


 那天的雨一直下到夜裡,蘇稚杳讓小茸先回去,自己練到將近八點左右,走出琴房。


 這時間點道路擁擠,蘇稚杳撐著傘,準備步行到國貿附近,等楊叔的車。


 雨水啪嗒啪嗒打在透明傘面。


 蘇稚杳一隻手放在外套口袋裡,一隻手握著傘柄輕輕靠肩,防溼的小皮靴踩著一路的水窪,慢慢吞吞地往前走。


 她現在有點喜歡下雨天了。


 好像全世界都陪她一起浸泡在低落的氛圍裡,晴朗之下不敢洩露的萬千思緒,此刻都可以趁著一簾簾雨幕,偷偷釋放出來。


 這時候,賀司嶼在做什麼呢?


 蘇稚杳垂著眼,看著腳下踩出的一朵朵水花,想得出神。


 倏地,傘被人撞得頂開。


 接連不歇的雨落在她額頭,兩三秒而已,噼裡啪啦掉下的雨水就將她身前打出塊塊溼痕。


 蘇稚杳陡然穩住傘,迷惑抬頭。


 面前三五個衣妝明豔的女人,投來挑釁和囂張的目光,阻了她的去路。


 蘇稚杳蹙眉,隱隱感到不妙。


 這幾個是圈裡不合群的那部分小團體,一向和蘇漫露走得近,和她不對付,其中一個是童茉。


 過去礙於蘇稚杳在圈子裡的地位,只敢背後詆譭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