茶暖不思 作品

第35章 奶鹽



 顯然,今晚她們是來找麻煩的。


 “呦,你們瞧瞧這誰,不是我們親愛的小貂蟬的嗎?”


 “叫什麼小貂蟬啊,假清高,還不是賀先生的玩物,一個陪.睡貨!”


 蘇稚杳懶得和她們糾纏,越過她們自顧向前走,卻不知誰力氣那麼大,拽住她胳膊,以她無法抗衡的力量,一把將她往回一扯。


 同時,蘇稚杳手裡的傘也被奪了過去。


 雨嘩嘩地像淋浴的噴頭,源源不斷噴灑在她頭上,蘇稚杳躲不開雨,立刻伸手去搶傘。


 但寡不敵眾,她非但搶不回傘,還被拘在雨下走不掉。


 “放開我!”蘇稚杳不示弱地瞪住她們。


 為首的千禧辣妹嗤聲:“嘖嘖,原來你還會生氣啊,以前裝乖賣笑的給誰看呢,勾男人的賤.胚子!”


 蘇稚杳長髮溼黏黏在肩背,手腕生疼,但眼神始終倔強,一字一頓:“我說放開。”


 她一身傲骨的態度,惹得粉發的千禧辣妹很不滿,怒極反笑:“不是,沒有賀先生的庇佑,跟程覺又斷了,你還在這兒跟我拽什麼啊?”


 幾個大小姐們對視一眼,尖酸刻薄地響應:“就是,我們也不為難你,你今天跪下跟姐姐們認個錯,過去的事兒就算完了。”


 蘇稚杳冷眼看著她們,不搭腔。


 一旁的童茉眉頭皺得很深,遲疑著,忍不住開口:“就這樣行了,我們走吧。”


 同伴不可思議:“茉茉你怎麼了?她勾走了小程總,還害你在拍賣會丟盡臉面,最恨她的應該是你啊。”


 童茉剛要說話,兩道車燈光朝著這邊連續閃爍了幾下,一臺私家車開過來停到路邊。


 她們不想鬧大事,面面相覷,立刻鬆開蘇稚杳結伴走遠。


 楊叔撐開傘下車,慌忙跑過去遮住她,問她出了什麼事情。


 睫毛溼嗒嗒地滴著水珠,蘇稚杳睜不開眼,顫著眼皮,無力地搖了搖頭。


 她感到崩潰,再偽裝不下去,就是那一個瞬間,心情判若兩人。


 不是因為被欺負。


 而是,忽然發覺,自己不知不覺已經離不開賀司嶼了。


 沒有他,她的生活甚至都不能恢復原狀。


 當晚,蘇稚杳就發了高燒。


 她的體質一發起燒來,就要反反覆覆半個月,某一晚都燒到了四十度。


 臥室裡黑魆魆的,她一個人蜷縮在被窩裡,渾身冷得發抖,被子怎麼都捂不熱,周身撕咬般的疼痛。


 實在扛不住了,蘇稚杳腦子混混沌沌地,伸手去摸床頭櫃的手機。


 她一雙眼睛燒到發昏,迷濛在屏幕的亮光裡,指尖虛軟,抖著顫撥出一個號碼。


 人瑟縮著,臉陷在枕頭裡,耳邊溫度很燙,手機貼過去時,冰涼得她止不住哆嗦。


 對面很長時間都沒有接通。


 眩暈襲來,蘇稚杳閉上眼睛,在嘟聲裡微微喘著燙氣,隨著時間一秒秒過去,她心口的鈍痛感也在漸漸加重。


 絕望的最後一秒,耳邊的嘟聲停止。


 他拒接了。


 蘇稚杳終於忍耐不住,用力咬住發白的下唇,眼淚衝出來,一滴滴從眼角滑落進枕頭裡。


 生病時的脆弱是不可控制的。


 也許是高燒太難受,又一個月的強顏歡笑再壓制不住,蘇稚杳震顫著哭出聲。


 只是她病著太虛,一聲聲哭得有氣無力。


 “怎麼哭了?”


 男人低沉的嗓音輕輕緩緩響在耳畔。


 有什麼轟然炸開,蘇稚杳倏地收聲,身子跟著僵住,昏昏沉沉地睜開眼,眯著去看手機。


 眼前水霧朦朧,費了好久的勁,她才看出來,屏幕顯示他們已經通話了兩分鐘。


 屏著氣將手機輕放回耳旁,蘇稚杳再不敢動彈,也不敢眨眼,怕驚動了這個美夢,回到現實,耳邊的聲音就消失了。


 “嗯?”他透出一聲鼻息,溫磁的,貼著她的耳朵磨,磨得她酥酥麻麻。


 任她裝得再堅強,一聽見他聲音,她的信念都還是要崩塌。


 “賀司嶼……”


 蘇稚杳喉嚨灼燒,聲線因情緒起伏而顫抖,嗓子都哭啞了:“對不起……”


 她劇烈地抽噎起來,說千道萬都不如這三個字,只要他不原諒,她就想要一直說。


 對面安靜住。


 過去好一會兒,依稀聽見他低低嘆息了下,聲音疲倦中浸出幾分無奈:“你只會說這一句麼?”


 蘇稚杳恍恍惚惚,眼睛腫脹得疼,沒太聽清他的話,淚水止不住地流出來,放肆著百感交集的情緒。


 “我想你……”她哽咽著真心話,哭得透不過氣。


 彷彿是用完了僅存的力氣,分開如此之久的難過,都在這一夜,在這一句裡,道盡了。


 這回,賀司嶼靜了足足半分鐘。


 電話裡都是她低迷乏力的嗚咽聲。


 “生病了?”他輕而低地問,再出聲,口吻在夜裡隱約裹挾上了幾絲溫柔。


 “嗯……”


 “發燒?”他猜想。


 燒了五六天她都沒吭一聲,他一問,她瞬間就委屈了,哭聲從鼻腔溢出來:“嗯……”


 “是不是在家裡?”他問。


 蘇稚杳抽抽搭搭喘息,肩膀聳動著,喉嚨打顫“嗯”出聲。


 “知道了。”他道,思考過幾秒,又多言了半句:“乖乖躺著。”


 他熟悉的帶有顆粒感的嗓音,融著夜色,一圈圈蕩進耳底。


 蘇稚杳聽得迷進去,縱容自己沉溺在他帶來的安全和踏實感裡,呵出熱氣:“賀司嶼……”


 “我在。”他輕聲回應。


 她哭腔寂寂的,來來回回又是服軟的話:“不要生我的氣。”


 隔著電話,看不到他的表情,也猜不到他的情緒,只知道他一徑沉默著,長久沒有說話。


 蘇稚杳昏頭昏腦,心失重得仿若浮在高空。


 連通的兩部手機裡,時間一分一秒地過去,除了蘇稚杳沒忍住的抽泣,誰都沒有發出聲音。


 靜了大半晌,突然間,他沒頭沒尾地低語了句:“釣到了。”


 蘇稚杳噎著聲:“……什麼?”


 “我說……”賀司嶼停頓頃刻,嗓音含嘆深長,彷彿是在對自己說。


 “你釣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