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椒多筍 作品

第一百二十八章 魚

晚風凜冽,天星稀疏,畫舫甲板上燈火通明,視線非常好,連河中夜遊的魚兒,都隱約可見。

河中各種花燈紅船往來,兩岸燈火輝煌,河面想要暗淡都有些難。

畫舫揚帆起航,速度不徐不緩,兩岸片片繁華不住往後退,一路夜景如畫。

寬大的甲板上,休憩的人不少。

賞夜景,吹晚風,飲茶品酒,談天說地,對大多數人來說,確實是一場開心之旅。

畫舫路過幾處繁華景緻後,速度越來越快,最終駛入九曲河,正式出了九安城。

風急,浪花大,夜微涼。

九安城外九曲河中行駛的畫舫,像是駛入了黑暗中的孤舟,九安城的繁華已在遠方,只有河邊偶爾一艘漁船,或者一戶人家,才有零星之光。

不知是不是錯覺,先前還在甲板上高談闊論的人們,突然覺得有些涼意。

正在這時,一層富麗堂皇,雕樑畫棟的奢華大廳中,第一場精彩的皮影戲開始了。

甲板上本來就覺得冷的遊人們,紛紛往一層大廳中而去。

不過不是什麼人都能進去的,登上畫舫名義上是買了觀看皮影戲的名額。

實際上想要去一層大廳觀看皮影戲,還必須得交一個花禮金,說是提前慰勞皮影戲的藝人們。

這是一兩銀子,對於上得了畫舫的大多數人不算多。

這些人還真樂意交這個錢,因為這能顯出他們高人一等,要是人人都一樣,登上這個畫舫的樂趣就少了許多。

而捨不得交這一兩銀子的人,就是進去那些人的樂趣源泉。

想想自己可以進到暖和,金碧輝煌的大廳,有美女相伴,吃香喝辣,觀看精彩的皮影戲。

而留在外面的人,只能吹著冰冷的晚風,最多透過簾子和窗戶縫隙,遠遠瞄幾眼栩栩如生的皮影戲,聽著風聲斷斷續續帶來的曲子和腔調。

而整個畫舫除了皮影戲,還有酒會,詩會,牌九骰子,琴棋音律,美味盛宴,以物易物的交易會。

反正能搬上畫舫的玩樂,應有盡有。

包括富人男子們,最期待的煙花柳巷紅塵會,吹拉彈唱樣樣全。

反正畫舫一層是各種吃喝玩樂,二層是一個個單獨廂房,供遊人休息之用。

三層除了房間,便是無數觀景樓閣,讓人鬧中取靜。

不過從踏入一層的大門起,任何事物都要收錢,但是這樣,有錢人越高興,一擲千金比比皆。

反正登上這艘畫舫,就是為了吃喝玩樂,也不在乎錢。

留在甲板上的少數人,則是有各種各樣不得已的緣由,才登上了這艘與他們不是一個世界的畫舫。

楊蘇當然沒有進去,而是坐在有暗號的桌子旁靜靜等待著。

心裡暗自感嘆,萬相教為了讓大多數人高高興興上路,也是煞費苦心了。

看似一副奸商的面目,楊蘇卻明白是為了畫皮更優質,除了選擇的是養尊處優,面容比較俊美的富人外,更重要的是要讓這些人臨死前心情舒暢。

今晚的三場戲目也比較有意思,應該很多人喜歡看,按他的理解就是《有個書生他姓寧》《草莽英雄他姓許》《日照石頭有猴子》

“兄臺,這裡有人坐嗎?”一名青年縮著脖子來到楊蘇面前道。

“沒有。”楊蘇道。

“多謝。”青年趕緊坐下,剛剛甲板上人多,根本沒有位置,只能硬挺著吹了一陣子的晚風,現在人少了,他終於找到一個背風的位置坐下。

青年坐下後,從懷裡掏出一張烙餅,略微猶豫撕成兩半,結果用力不均,一半多,一半少,他一咬牙,把多的遞給楊蘇道:“兄臺還沒吃飯吧,吃點墊墊肚子,等明早畫舫到達避水鎮,我們就能下去買些吃的了,聽說這上面的東西貴死人,還是不要吃為妙!”

“我上畫舫前就吃飽了,你自己吃。”楊蘇面色如常的道。

“哦。”青年也不再堅持,收回烙餅,啃了起來。

哪怕沒有水,他也很快吃完,看來確實餓得很了。

青年吃完烙餅,拿出一支竹筒飲了些水,開始攀談起來,或許這夜色包圍的甲板上,確實冷得人發慌,找人說幾句心裡話要好受一些:“兄臺,來這畫舫上所為何事,也不是為了遊玩吧?”

“不是。”楊蘇道。

“我是來找我妹妹的,據其他人說,她失蹤前就是上了這艘畫舫。”青年看了看四周小聲說道。

“你說,我聽著。”楊蘇突然有點動容,這青年他早注意到了,是個憨厚的普通人,他與其他富貴之人都是兩個世界,與這艘畫舫的繁華格格不入。

青年見楊蘇願意聽他的故事,一下子打開了話匣子,同時感覺全身舒坦,都沒那麼冷了。

青年叫做付石崖,出生在九安城西城的三曲坊,一家人開了家雜貨鋪,日子過得普普通通,不算富有,但比很多人強了。

直到一次乘船外出,發生了事故,父母雙雙遇難,他亦落下病根,在床上躺了數月之久。

小他兩歲的妹妹付魚兒,為了給他治病,掏空了整個家。

最後不得不把他託付給年邁的奶奶照看,獨自在三曲坊裡找活幹。

沒想到最後幾經波折,去了清河坊。

捎帶回家的錢,卻越來越多,從五文十文,到後面的五百一千文。

付石崖不但治好了病,家裡還有了結餘,可越是如此,他心裡越在滴血,傻子都知道付魚兒在用什麼方式賺錢。

付魚兒的樣貌,在三曲坊街道附近,都是排得上名號的。

之後,付石崖見過付魚兒幾次,苦口婆心的勸說,可惜入行容易,退出難,東家更不允許。

並且付魚兒還說攢到足夠的錢,要把家裡的鋪子重新開起來。

直到有一天晚上,一富家公子帶著付魚兒上了這艘畫舫,便再無音訊。

付石崖幾經打聽,才得知這最後的消息。

他拿出所有積蓄,又東拼西湊,才湊齊了十兩銀子,只為了登上這艘畫舫。

“兄臺,你也是來找人的嗎?”付石崖揉了揉眼睛,才強自平靜問道。

“是。”楊蘇道。

見楊蘇不願多說,付石崖也不多問。

楊蘇卻轉頭看向一層大廳方向。

一層大廳,戲臺正上方,一名萬相教成員掛上了一盞燈籠。

楊蘇一眼看出,這是人皮燈籠,身前是武道六層的武者,裡面更是屍油。

隨著奇異的光芒散發,產生了詭異的波動,一種莫名的窺探瀰漫整個畫舫,任何人和物都沒有放過。

楊蘇也不例外,因為他根本就沒有抵擋。

既然對方是衝著他來的,必然知曉他的存在,沒有被人皮燈籠窺探到,反而可能暴露他的真實實力,嚇跑在遠處窺探的人。

……

三層一個廂房中,燕姿羽與同行的女子本來盤膝打坐,卻被莫名的窺探驚醒。

兩女對視一眼,什麼都沒有說,便繼續打坐。

她們此次走上這艘畫舫,自然是為了剷除罪惡的萬相教。

事前她們做了大量準備,聯合了幾位已經分散各地的同門,全都是武道七層的高手。

齊聚這艘畫舫,除惡揚善只是其一,根本原因還是,萬相教武道七層以上的武者,其修煉的畫皮已有一定靈性。

可以用來製成磨礪心境的特殊物品,對武道七層的修煉幫助極大,甚至對突破瓶頸都有一定的幫助。

這種畫皮已為邪物,要是製成一些陰險兵器,殺傷力也會極大增強,甚至可以出其不意,滅殺同境界的強敵。

正是武道七層的畫皮價值極大,才吸引了乾武學院已經結業的五名武道七層武生,重新齊聚一堂,同心協力,除暴安良,伸張正義。

而萬相教的實力他們事先完全摸透,一共有七名武道七層的武者,分掌七艘罪惡的畫舫,稱為七大掌舵使。

除此之外,還有一名教主,實力在武道七層巔峰,半隻腳跨入武道八層,實力不可謂不強。

不過那名教主已經快要死了,不到萬不得已,絕不會出手。

哪怕是萬相教其他人死光,他都不會出手,因為曾經有過先例,那一次萬相教折損過半人員,對方都沒出手,更別說現在。

再說,想要機緣,哪能沒有風險。

……

南安湖一不起眼的漁船中,一名全身都包裹起來,依稀看出是名老者盤膝坐在船艙中。

其面前是個銅盆,裡面裝著七分清水,在幾盞油燈交叉照耀下,銅盆中的清水中,竟然倒影出楊蘇所在畫舫的情形,甚至浮現每一個人的真切身影。

“這次九安城收穫真豐厚!”老者聲音很是沙啞自語道。

隨著畫面變幻,水中倒影,燕姿羽和陸問鼎的身影最為耀眼。

“除了三張武道七層的人皮,這兩張人皮最好了,一個貌美似玉,武道七層的實力。另一個雖然粗糙了些,竟然是橫練功夫第七層。”

“不過可惜了,對我突破瓶頸沒幫助,否則倒不介意拼死一搏。”

“燕家燕姿羽,太和宗陸問鼎,我知道你們在打我七大掌舵使的主意。你們猜對了,我確實不能輕易出手了。”

“不過釣魚人,要有被釣的覺悟,我七大掌舵使不是吃素的,七對五,鹿死誰手猶未可知。要是你們成功,我損失七大掌舵使,萬相教大傷元氣。要是你們失敗,我得幾張優質畫皮,萬相教實力更上一層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