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鏡 作品

第40章 第40章

    護士拿來三瓶藥水,囑咐她輸完才可以走。

    半靠躺到病床上,紀箏緩緩舒了一口氣,扭頭對一直跟著的負責人和程醒說:“謝謝你們,時間也不早了,快回學校吧,省得到門禁了。”

    負責人提著的心終於落了下來,看了眼時間點點頭:“那你好好休息,我先走了。”

    “我在這陪你,”童然坐到病床邊:“我晚上回家睡,不怕晚。”

    程醒掃了一眼,病房不大,兩個女孩子在這,他待著也不方便,於是說:“那有什麼事隨時給我打電話。”

    “今天謝謝學長了。”

    童然目送程醒離開,扭過頭八卦道:“我覺得程醒對你是不是太關心了?”

    “還好吧,”紀箏挪了一下手扎針的位置:“他人感覺挺好的。”

    “我怎麼覺得他喜歡你呢,”童然嘖了一聲,突然想起來:“對了,要不要給你爸媽打電話?”

    “明天再說吧,”紀箏覺得渾身都疲憊:“大晚上的,別折騰了他們了,然然,你也回去睡吧,我自己可以的。”

    “我陪你打完點滴吧,”童然說:“否則你一個人不方便。”

    紀箏給她比了一個大大的心。

    不知道是不是打的點滴裡有什麼舒緩藥物的原因,紀箏的睏倦漸漸泛起來,就在點滴快打完的時候,童然出去喊護士來拔針,門外走廊傳來一陣急促的腳步聲,隨即病房門大開,帶起一陣涼風。

    紀箏揉了揉眼,不可置信看向門口的人。

    周司惟的領口衣角皺亂,眼眶裡有紅血絲,頭髮被風吹得凌亂,幾步到她床前。

    他神色很沉,唇緊成一條直線,視線將她從上到下打量個遍,一寸比一寸沉,眸底愈發冷。

    護士從門口進來:“讓一下。”

    童然驚訝:“會長,你來了?這麼快?”

    拔完針,紀箏僵硬了一晚上的手才得以活動活動,童然識趣道:“既然你男朋友來了,那我先走了。”

    “路上注意安全,”紀箏對著門口喊。

    “知道啦~”

    病房裡一時只剩下他們兩個,紀箏回過頭,往旁邊挪了挪:“要不你先坐下來?”

    周司惟沒動,彎腰伸了伸手,又不敢碰她,嗓音像被黑夜覆蓋:“傷哪了?”

    紀箏抿抿唇,掀開被子給他看膝蓋,又指指手腕:“這裡被玻璃片劃得有點深。”

    說完,她又覺得不太好,補充了一句:“其實也沒有很深,也沒有特別疼。”

    女孩子的膝蓋纏了一圈繃帶,手腕也是,臉色和唇色都蒼白,身上穿著藍色豎條紋的病號服,看起來格外可憐。

    明明眼眶都紅了一圈,偏偏還安慰他說“也沒有特別疼”。

    周司惟猛地閉了下眼,坐過去輕輕把她環在懷裡,避開傷口,掌心摩挲著她下頜瘦削的輪廓。

    她身上有消毒水的潔淨氣息,身體溫熱,每一處脈搏都在跳動,很乖很安靜地仰頭看他。

    沒人知道周司惟看到照片的那一刻有多害怕。

    學生會有人第一時間就通知了他,發來的照片裡,她被程醒抱著,粉色的紗裙一角破破爛爛,一路和鮮紅血跡拖在地上,小臉慘白的沒有一絲血色,額角緊皺著。

    在她腕上搖搖欲墜的玻璃碎片,一瞬間喚回心底最深層的恐懼。

    好像回到七八年前,那個冷風肆虐的傍晚,他回到家,打開房門,濃重的血腥味瀰漫在整個家裡。

    夕陽像殘血,帶著彷彿鐵鏽的味道照進來。

    白瓷剝落的浴缸裡,水滿得溢出,血色的水,汩汩從躺在裡面的女人垂在外面的手腕上湧出。

    淺綠色的,啤酒瓶的玻璃片,在瓷磚上,被染成和水同色的紅。

    女人的身體冰涼,了無生息。生命同這流進下水道的水一樣,早已消逝枯槁。

    再也回不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