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蘭竹 作品

第75章 陳友諒的性格弱點




    離洪都城池較遠的百姓可以躲在自家地窖中,離洪都城池較近的百姓則收拾家中糧食,結伴去山中躲避。



    有朱家軍組織,在新任命的里正和團練們的帶領下,城中普通人家的老弱婦孺依次有序地撤離。



    或許亂世中很少有軍隊在守城前還管老百姓死活的,百姓們離開時都頗為不捨。有些人走了一半,又折返回來,往維持秩序的朱家軍腳下放一小袋糧食、幾個雞蛋、一小段布頭……然後再匆匆跑走。



    朱家軍手足無措,不知道該如何是好。



    陳標借朱文正之口下令,朱家軍繼續站崗,無視百姓的舉措,讓東西就堆在他們腳下身前。



    最好的反應就是沒有反應。



    百姓這種舉措不僅代表了朱家軍所獲得的民心,也為洪都城離開或留下的百姓打了一劑強心劑。



    當百姓和將士心中為即將到來的惡戰擔憂時,看到這一幕,他們一定都會堅定信念。



    這個時代不懂軍民一條心,但陳標懂。



    洪都百姓想要朱家軍留下,朱家軍想著洪都百姓希望他們留下。他們看到了這件事,守城再困難,也不會動搖城中留守將士和百姓的意志。



    普通老百姓的遣散非常迅速,但在遇到富戶、特別是擁有較高名聲的士族時,朱家軍遇到了麻煩。



    富戶家中財富眾多,讓他們留下來,他們怕死;若讓他們離開,他們又帶不走所有財富,擔心被搶。



    人善被人欺。



    若是尋常時候,這些富戶都會自己想辦法。若遇到損失,那也就只能認了。難道他們還指望這些軍閥們給他們賠償?



    但朱家軍是好人啊。於是他們就開始鬧了。



    他們推舉了德高望重之人來和朱家軍主事者商議,說要讓朱家軍清點家中財產,如果他們回來時家中有缺漏,就讓朱家軍賠償。



    如果朱家軍不肯,他們就說留在城中,朱家軍保證不徵他們的糧和人,還要在他們生活困難時伸出援手。



    他們頭頭是道,說已經認可朱家軍是朝廷,所以朱家軍就要擔負起朝廷的責任。



    洪都管轄的地方不止府城。洪都府類似於後世地級市一樣的行政編制。



    洪都知府章存道為了井田制和重建稅賦體系,一直在縣裡鄉間跑來跑去,很少回府城。



    在得知陳友諒可能會來攻打洪都府後,章存道才回來主持疏散百姓的工作。



    章存道是大儒章溢之子。這些德高望重的人見到章存道來安撫他們,便更加引經據典,大帽子一套又一套,要讓朱家軍保障他們的生活。



    章存道正為難時,陳標領軍前來,漠然道:“都抓了。”



    德高望重的老人們驚恐:“你要幹什麼……”



    他們話未說完,嘴已經被兵卒堵住,人也被捆綁起來。



    章存道皺眉:“標兒,這樣做是不是過分了?”



    陳標道:“根據我得到的消息,陳友諒已經在點兵點將了,我們沒空和他們耗。”



    他冷笑一聲,拱手彎腰高聲道:“既然認可我們為正統朝廷,朝廷已經張榜下令,違抗者便都是抗令不遵的刁民,合該被抓。大戰之前,延誤軍機者,更是當斬。請知府下令,嚴懲鬧事之人!”



    章存道表情掙扎了一瞬,深吸一口,冷酷道:“是該嚴懲。鬧事者打二十軍棍,直接逐出洪都府城!責令所有人家一日內必須準備妥當!若再有鬧事,家財一律充公!”



    陳標見章存道主動承擔起責任,鬆了一口氣,站直身體道:“下官領命!走,跟我去……哎喲,幹嘛呢章大哥!”



    章存道像拎小雞一樣,把虛歲九歲,實歲到今年十月才滿八歲的陳標單手拎了起來。



    他一身文人衣衫,看上去瘦削儒雅,力氣卻好像有些過分大了。



    “什麼下官不下官,你什麼時候當官了?抓人的事我會派人做,你跑這麼積極幹什麼!”章存道把陳標抱進懷裡,捋了捋陳標頭上的兩個小總角,“得罪人的事,你不可去做。”



    陳標癟著嘴道:“我剛帥氣了一會兒,現在整段垮掉。我已經長大了,不要把我拎來拎去抱來抱去,我不要面子嗎?”



    章存道板著臉道:“你還是小孩,頭上還扎著兩個小揪揪呢,什麼長大?好好在家裡待著,不要亂跑。”



    陳標使勁搖頭:“那可不行。將士們都在加緊修補城牆、挖壕溝、在河中設柵欄。文吏們要疏散百姓、整理後勤。章大哥你也有很多事要忙。這些人人數不多,但嗓門特別大,還特別能惹事。就交給我了。”



    陳標從懷裡掏出一個官牌:“我哥給我的,現在我真的是官。”



    陳標繼續從懷裡窸窸窣窣掏啊掏,掏出一大堆,文臣武將的官牌和小印都有。



    章存道甚至從中看到了“將軍”“佐領”“知府”“參政”“指揮使”甚至“大元帥”“平章”的牌子,眼皮子直跳。



    這麼多東西,標兒藏哪了?難道標兒會袖裡乾坤之類的法術?



    而且這些官牌和官印……朱文正那混球就仗著是主公的親侄子,隨便亂刻是吧?



    看那些不同的字跡,章存道不敢置信,說不準連一向理智冷靜的陳英也摻和其中。至於那個叫李文忠的,他不熟,不知道是什麼性格。但有個不熟悉的字跡,恐怕就是李文忠刻的。



    除了這三個人,其他人沒膽子。



    你們三個傻哥哥這麼亂來真的沒問題嗎?你們乾脆刻個“如朕親臨”或者太子金印好了!



    陳標東掏掏,西摸摸,然後高高舉著一個金牌子。



    “如朱大帥親臨”!



    章存道:“……”



    他雙手舉起陳標使勁抖,把陳標懷裡的官牌和官印都抖掉,道:“別和他們一樣亂來,官印官牌不能亂刻。”



    陳標被抖得晃手晃腳晃腦袋:“我知道。但我還小,大帥不會和我計較這個。別晃了,我要趕緊去幹活,延誤軍機打軍棍!我不要被打軍棍!”



    章存道見陳標堅持,無奈把陳標放地上,然後從地上挑挑選選,撿了一塊自己和朱文正能任命的文官武將牌子各一塊,塞到陳標手中:“你確定這麼做嗎?就算你想做事,也不用做得罪人的事。”



    陳標嚴肅道:“這些人嘴皮子很利索,十分狡猾。咱們將領心眼大多實誠,很容易被他們套進去,到時候若被他們抓住了把柄,恐怕會影響我們在洪都經營的好名聲。雖然以大帥手中的兵力,或許不用在乎這個。但我們好不容易打造的名聲,因為一二無賴折損,我忍不了。”



    陳標拍著小胸脯,道:“知府大人放心,下官雖然個頭小,腦子卻非常靈活。這種事,交給我最放心。”



    陳標用了一個這個世界上的人都不懂的柯南梗,成功打消了章存道的疑慮。



    章存道叮囑了陳標幾句,面帶憂慮地目送陳標離開。



    章存道的副手文吏問道:“以標兒的才華,做成此事確實不難。但大人真的讓陳家年幼的孩子做這等得罪人的事嗎?陳國瑞將軍會不會怪罪?”



    章存道沉聲道:“不會。走吧,做我們自己的事。”



    朱元璋為了幫陳家商隊出海,早早攻取了福建沿海的一些地區。這些地區,對朱元璋而言,算是一塊一塊的“飛地”。章溢被朱元璋委以重任,輔佐大將朱亮祖鎮守福建飛地。



    臨走前,章溢在詢問朱元璋後,將陳標身份正式告知了長子,讓長子代替自己守護好陳標。



    章存道沒想到,陳標居然會來洪都,他還真的要擔負起守護好陳標的重擔了。



    既然知道陳標是主公的繼承人,章存道即使心中不忍,也沒有理由阻止陳標。



    陳標未來要當太子、當皇帝,手中不會少做這等“得罪人”的事。



    一個道德君子,無法成為好的帝王。



    為帝之道,就是王霸之道。標兒雖然並不知道自己的身份,但已經顯示出這樣的特質了嗎?



    章存道又喜又憂。他喜的是標兒的天賦才能,憂的是擔心標兒過慧易折。



    希望主公有所考量吧。



    陳標雖然是一個現代人,但他或許本性就不算太善良的緣故,也可能是聽多了他爹和他叔叔們口中的“光輝往事”的緣故,處置起這些人,並沒有任何不適。



    陳標拿著聯名信,挨個找人敲門,詢問他們究竟肯不肯按照朱家軍的要求離開。



    若不肯,就立刻把人捆了,無論老弱婦孺和僕從,統統丟出城門,只留給他們一車糧食,其他東西全部充公。



    陳標每丟出一戶人家,就堵著這群人的嘴,當著正在疏散的百姓的面,說這些人在大戰將至時既不肯離開,又不肯守城,還要朱家軍派人去幫他們保護府宅財產,丟了東西還讓朱家軍賠。



    “這等刁民,我就丟在這裡示眾了。洪都如此危急,還有人要當土皇帝,人上人。大家看好這些人的嘴臉,記住他們的相貌和名字,將來繞著他們走。”



    陳標留下一個客串過說書先生的陳家下人(朱家親兵),讓他拿著驚堂木,站在臨時搭建的高臺上,不斷和離去的百姓們訴說這些人的醜惡嘴臉。



    添油加醋?



    那肯定是要有的。藝術加工嘛。



    陳標要的是民心,不是這群不肯給錢也不肯幹活的人的“士心”“富商心”。



    “士心”和“富商心”那是當皇帝的朱大帥要考慮的事。他現在只想著怎麼守城。



    陳標才丟兩戶人家出去,走到第三戶人家時,他還沒下馬,對方已經開門磕頭迎接,說已經在準備,立刻走,馬上走,並留下一半糧食供奉勞軍。



    陳標陰陽怪氣地笑道:“敬酒不吃吃罰酒,何苦呢?像我們朱家軍這樣守城全靠自己,不搶糧搶人的好人,倒是被欺辱到頭上了。不過你悔悟得快,我們是好人,也不多責怪了。你自己派人把糧送到糧倉去,然後乖乖離開。”



    一身富貴氣卻穿著文人衣衫的中年人不斷磕頭,感謝陳標的放過。



    但陳標沒有忽視他眼底的怨毒。



    陳標並沒有理睬他的怨恨。



    自己做得這麼絕,不招人怨恨不可能。故意做一些招人怨恨的事,也好沖淡自己在洪都府刷得過高的名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