伏淵 作品

第20章 降溫

    溫降就這樣側耳聽了一會兒,才意識到自己應該是沒關窗戶,光著腳下床檢查了一遍。

    再回來就更睡不著了,索性打開床頭燈,拿起手機漫無目的地消磨時間。

    到頭來下了好幾個軟件,註冊了賬號,還在網上搜索遲越家有的幾樣食材,學了幾道新菜。

    最後眼看著手機右上方的時間跳過十二點,不由著急起來,反反覆覆點開遲越的微信看了好幾遍,但到底沒給他發消息。

    直到1:08,門口總算響起指紋解鎖的聲音,溫降第一時間放下手機,坐直後背豎起耳朵,猶豫要不要出去看一眼。

    客房靠近玄關,她聽到他低咳了兩聲,嗓子似乎很不舒服,隨後就傳來一陣“哐當”聲,像是撞到了什麼。

    溫降心頭微跳,緩緩把腿伸到地上,溜下床去開門,想看一眼外面到底怎麼了。

    門外只有玄關的燈亮著,遲越剛才碰到了腳邊放傘的金屬架,這會兒正伸長了手在牆上摸索著,在找客廳燈的開關。

    溫降趕緊過去幫他把燈打開,看他連路都走不穩,想伸手扶著他,怕他摔倒了,又不敢真的碰到,只是虛虛地護著。

    客廳的燈打開後,遲越被刺得眯起眼睛,抬手擋了擋。臉頰因為醉酒,已經染上薄薄春色,襯得唇色也越發豔麗。一雙桃花眼將闔未闔,臥蠶眼尾都緋紅一片,眼底的光在長睫下朦朧一片,恍若氤氳著泉池水汽,要催發出恣豔的春花。

    溫降抬眼時,幾乎被他的模樣看得呆了呆,沒想到有人喝醉之後看起來會這麼……美。

    就連他氣息間濃郁的酒精味,在這樣的美貌下也並不難聞,反倒甜得蠱人,像是某種成熟至發酵的漿果,在呼吸間聞得人燒燒的,也像醉了似的,臉紅心跳起來。遲越看到她之後,反應比平時滿了好幾拍,良久後才蹙眉問:“……你怎麼還沒睡?”

    聲線又低又啞,聽得耳朵一片酥麻。

    溫降在這個距離下,幾乎一下子就被撥亂了神,張了張口,發現聲帶緊得不像話:“我、我扶你去沙發吧……”

    遲越聽懂後點了點頭,顯然是覺得頭暈,抬手按了按額頭。

    溫降小心翼翼地抬手攙著他的手臂,他的體溫很快就隔著衣服透過來,她的指尖在過程中被燙到似的輕掙了掙,好容易帶他在沙發上坐下,第一時間鬆開。

    遲越的胃裡漲得難受,慢慢側身躺下來,抬手去找沙發上的被子,拉到自己胸口的位置,閉上眼睛緊了緊嗓子,喉結上下滑動,似乎這樣就準備睡覺了。

    溫降看他很難受的樣子,忍不住問:“你渴不渴,我給你泡杯蜂蜜水吧?”

    “……唔,”遲越聞言,發出一個含糊的鼻音,努力睜開眼睛,看著她道,“謝謝。”

    他的眼睛太漂亮,此刻又被醉意攻陷,毫不設防,溫降在對上的一瞬間,心頭倏地軟了一下,怔忡片刻,才想起來要去給他泡蜂蜜水。

    把水加熱到合適的溫度花了幾分鐘,等再回來時,遲越已經快睡著了,只有細密的眼睫時不時閃動一下。

    溫降幫他把客廳刺眼的吊燈關掉,只留門廳的一盞小燈。這才在沙發邊緣坐下,輕聲提醒了句“蜂蜜水”,看他有所反應,便扶著他坐起來喝下,唇瓣在昏暗的光線中染上水色後,愈發惑人。

    溫降也不知道自己是怎麼了,明明都已經認識這麼久了,竟然還會被他的臉勾得時不時走神,有些慌亂地把杯子放到茶几上,彎腰幫他整理了身後的枕頭,扶著他的肩膀讓他躺回去。

    但就在她靠近時,遲越突然低頭枕上她的肩膀,身上的氣息一下子包圍了她,溫降後背一僵,心跳猛地漏了一拍。

    可他的動作自然得像是本該如此,下巴在她敏感的頸窩輕蹭了一下,一如毛茸茸的幼鳥,在努力汲取溫暖。

    溫降被他碰到的地方泛起似有若無的癢,想要縮起肩膀,又不得不忍住,從側頸到肩胛,從肩胛到後腰,都在這樣微妙的煎熬中幾欲戰慄。

    偏偏耳邊還能清晰地聽見他的呼吸聲,月夜的潮汐一般,在這一刻,完全被他的氣息和心跳包圍。

    直到遲越無意識地低喃,聲音輕顫著,像是一碰就要碎了:“媽媽……”

    溫降聽到這聲“媽媽”,一下子從剛才的異樣中回過神,鼻尖微酸,被他的嗓音聽得難過。

    他媽媽已經去世四年了,他平時從不主動提起有關她的任何一件事,但實際上,他一定很想她吧……

    想到只有在這種時候,才會撒嬌似的喊出“媽媽”兩個字。

    溫降想到這兒,不知道該怎麼做才好,安靜片刻,抬手穿過他單薄的腰際,安慰地拍了拍他的背。

    遲越感受到她的回應,清瘦的脊背蜷起,本能地抬手抱緊她,努力從她身上獲取溫度。

    溫降沒料到他會越靠越近,眼下完全被他嵌在懷裡,落在腰上的手臂收得很緊,像是怕把她放跑了,耳畔的呼吸聲也愈發沉重。

    她還從來沒有和男生這麼近距離地接觸過,除了讓人微醺的體溫之外,還能隔著薄薄的t恤感受到他胸膛的觸感,壓得她有些喘不過氣,臉頰、耳根、被他的氣息似有若無地撩撥過的脖頸,到處都在酒精的催動下燒得熾紅,只剩心跳如鼓。

    溫降感到眩暈,但並不排斥他的擁抱,甚至是渴望的,這是她第一次得到如此完整又熱烈的擁抱。

    被求生者緊緊抓住的水上的浮木,從來沒被如此迫切地需要過,所以也理應在這樣緊密的擁抱中感到戰慄。

    只是除了她的戰慄,遲越也在輕輕顫抖,她一時分不清是他心跳的震動還是別的,能做的僅僅是在炙熱的擁抱中一下又一下地輕撫他的肩胛,想讓他放鬆一些。

    遲越卻反而顫得更厲害,像是夢魘中的囈語,帶著壓抑的哭腔開口:“……媽媽,我知道錯了……你不要……”

    溫降知道他應該是想起了過去,光是聽到這樣脆弱的語氣心就揪緊了,放軟嗓音回應:“沒事的,沒事的,你沒有錯啊……”

    “不要、不要這樣……”遲越不知道有沒有聽懂她的話,唇畔的話音逐漸輕下來,最後只剩散亂的呼吸,埋頭把她抱得更緊。

    溫降看他安靜,也放下心來,慢慢地輕拍他的後背,就這樣陪著他。

    直到過了不知道多久,耳邊的呼吸聲逐漸變得平穩,溫降疑心他快要睡著了,才輕聲提醒:“太晚了,躺好睡覺吧……”

    “……嗯。”遲越良久後應了聲,鼻音濃重,最後留戀地蹭了一下她的肩膀,聽話地躺了回去。

    溫降低頭看著他,從心底深深嘆了口氣,幫他把被子拉上來蓋好。

    就這樣在黑暗中坐了一會兒,確認他真的睡著後,才起身關掉門廳的最後一盞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