曲渚眠 作品

第40章 第 40 章




    林容臉上扯出點笑來,捧了一青花釉蓋碗,道:“這是今年暹羅的新茶,雖比不上龍井、白毫銀針之類的名品,也是個新鮮,君侯不如嚐嚐看?”



    又怕他盛怒之下罰那些丫頭婆子:“那猿猴原是我剛住進這院子時便有的,也沒找時機放到山上去,如今叫它闖了禍,糟蹋了那花,原是我失察。”



    如今天下大亂,商路斷絕,貨物往來頗為艱難。陸慎坐擁江北之地,江南各地的物產、西南各番邦小國的進貢,對他來說雖不算稀罕,但這種時令之物,譬如新茶,要運到雍地,必得快馬加鞭,晝夜不歇,他一向是不喜因這些物慾作耗人力的。



    陸慎臉上淡淡的,良久,問:“這是江州重陽節的節禮?”



    林容尚不知前院那些江州護衛的事,點點頭:“是,半月前隨船來了一百來人,妾身安排他們住在城外的別院裡,只等拜見過君侯,便叫他們啟程回江州去。”



    陸慎見她語氣輕柔,眉如遠黛,一顰一蹙,別有一股江南女子的如水之態,無論是私密的床榻之中,還是日常起居,甚是少見,語氣越發冷冽起來:“你今日似有話要說?”



    察覺到陸慎的不滿,林容躊躇起來,似乎並不是好時機,搖搖頭:“沒有!”見陸慎似乎意有所指:“不知君侯所說的是什麼事?”



    陸慎從她慣常寫字的紫檀條案上揭起一張宣紙,問:“這是什麼?”



    林容只得如實道:“今日去菊影園赴宴,出來的時候撞見夏侯璋的夫人,她攔住我的去路,泣血相求,說自知夏侯一族罪孽深重,只她一雙剛出生的兒女實在可憐,想求君侯開恩,這張宣紙是她塞到我手裡的。”



    陸慎面色不變,問:“此事,你怎麼看?是開恩好,還是不開恩好?”



    林容回:“此乃外事,妾身不該多言。”



    陸慎哼一聲:“夫人,你接了她的陳情書,又展在書案上細瞧,想必也是有話要說。你我夫妻,但說無妨。”



    他何時稱呼過自己為夫人,僅有的幾次,哪一次不是譏諷?



    林容聽出他語氣裡的不滿,又覺得疑惑,從他進院子來,自己又何曾替那夏侯大奶奶求過情,何曾替那兩個孩子說過一句話?



    本來已經打定主意不要多管閒事,閉口不言的,林容沉默片刻,忍了忍氣,終是忍不住:“沒有,妾身沒有話要說。君侯倘若非要妾身說出什麼來,那便只有可憐夏侯夫人了,可憐她嫁錯了人,落得如今的下場。可見女子還是不要嫁人的好,嫁得一個不好的夫君,尋常受氣受辱倒還算小事。像夏侯夫人這樣,才是真的悽慘。”



    陸慎聽出言外之意,橫眼過來,冷笑:“我看你想說的話,還不止這些?”



    林容這算是明白了,這廝就是來故意找茬的,她今日打算去渡口,叫他打斷,本一肚子的不耐煩。



    陸慎這樣陰陽怪氣得咄咄逼人,縱使泥人也有三分氣,林容後退一步,福身行禮:“此雖外事,妾身本不該過問,不過君侯今日問起,妾身便直言了。君侯此前早有律令,刑平國,用中典,不得妄殺無辜。夏侯一族叛亂謀逆,已盡數剷除,絕無死灰復燃之可能,依君侯頒佈的新典,婦人不可殺,年未滿七歲幼子不可殺。”



    她福身說了一通,見陸慎立在原處,臉色越發難看起來,心裡惴惴不安,終是強打著精神說完:“君侯此舉豈不是朝令夕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