曲渚眠 作品

第40章 第 40 章




    湖邊有些小燈,陸慎遠遠望去,那湖面似瞧上去似乎起了一層白茫茫的霧氣,不過了多久,他轉身過來,見右手旁是一滿雕靈芝如意紋的楠木衣架,桁木上搭著一襲華美的雀金裘大氅,緩緩念道:“絳幘雞人報曉籌,尚衣方進翠雲裘。”



    又忽地撫落,輕輕一推,轟隆一聲,連那楠木衣架也倒在地上,林容連忙後退幾步,這才沒被砸到,一時頗有些瞠目:“君侯!”



    陸慎踩在那襲雀金裘上,呵斥:“你不過一介內宅婦人,又淺薄無知,見識短淺,怎敢開口置喙軍政要事?”心裡不無萬分嫌棄:縱使有些許皮肉上的功夫,博得幾分歡心,終是個不入流的無知蠢婦。



    林容聞言,抬頭望去,眉目澄淨坦然,並不以之恥,也並不跪下請罪。



    陸慎見那婦人反倒直起身子來,神色間也並不畏懼,喝道:“怎麼,你還有話要說?”



    林容本不想再說,只不過是陸慎問起來,也算盡到一份心力,雖則不自量力,依本心而言,總是不能見死不救的:“妾身固然淺薄無知,卻也知令出法隨,不得隨意更改。君侯朝令夕改,豈能膺服天下俊才?”



    陸慎冷笑兩聲,深覺崔十一娘果然驕縱淺薄,這些日子在床幃之中給了她幾分好顏色,便膽大妄為起來,從袖子裡取出一道藍底摺子扔在那婦人臉上:“你的罪行尚不可恕,還敢替旁人求情?”



    那力道甚大,摺子迎面飛來,林容後退幾步,卻還是沒避過去,叫打在額頭上眼眶上,頓時紅了一片。



    林容眼眶頓時又酸又疼,不能自控的流出淚來,她一手捂著眼睛,一面彎腰把那摺子撿起來,一目十行,一名歌姬叫弄死了,不是殺死,而是弄死。林容默默無言良久,那些歷史書上的片段頓時紛至沓來,菜戶,兩腳羊,殺妾做軍糧,這就是亂世,也許……也許自己將來的下場……



    陸慎見那婦人沉默,譏諷道:“怎麼?無話可說了?”



    這一份條陳,與其說這是一篇陳情表,倒不如說這是一篇討伐林容的檄文,真真假假,虛虛實實,倒叫她有些不好反駁:“摺子上所說之事,妾身委實不知,楊大人的帖子我也並沒有瞧見過……”



    話未說完,便被陸慎冷笑著打斷了:“不知?城外別院是否是你經手安排?你若不知,又怎會做此安排?”



    她是為了想叫江州那些人護衛去千崖蕩,這才安排在城外別院,離渡口近一些的。只是。這個理由是萬萬不能不能說出來的。



    林容艱難回:“是妾身的安排,卻不為包庇。妾身只是想著那別院空置,又裡渡口進些,免得……免得……”



    她站在那裡,見陸慎疾言厲色,心裡恍然,又何必解釋呢,反正早晚都是要走的,難不成睡了幾日,還真成了夫妻麼?頓時,便閉口不言,垂眸道:“妾身,無話可說。”



    陸慎見她這樣,不思罪責,反覺得自己沒錯,更是大為光火,訓斥道:“無知蠢婦,你是無話可說,還是無可辯駁?”



    林容垂下眼瞼,再不肯說一句話,也不肯認錯,腰背挺得極直,心裡默唸,馬上就能去千蕩崖了,再忍忍,再忍忍。



    陸慎冷笑三聲,道:“崔十一娘,我看你是不見棺材不落淚。”



    說罷,往外吩咐:“來人,備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