曲渚眠 作品

第93章 第 93 章



 阿昭彷彿不敢置信,不知是不好意思還是別的什麼原因,倒是沒有再叫一聲孃親,只乖巧地坐起來,自己吃了兩口魚片粥,便把那碗藥給全喝了,吃了兩個小明府饅頭、一碗粥,衝林容亮了亮乾淨的碗底,道:“我吃飽了。”


 林容嗯一聲,摸摸她的頭髮,又是汗又是油,有些竟打結,吩咐翠禽:“你去廚下提了熱水來,我替她洗一洗。”


 阿昭仰頭問:“可是爹爹說,我們陸氏自來的養身之道,生病的時候不能沾水的。”


 林容哼一聲:“他自己尚且做不到呢?”這才想起陸慎來,望了望翠禽,聽她回稟:“縣主,聽幫傭的說,傍晚時候,張老先生從江州回來了,請了君侯去說話,還叫了酒菜進去,相談甚歡的樣子。”


 林容聽了越發生氣,女兒生病發熱,他倒同旁人相談甚歡。又費解,他怎麼同一個大夫相談甚歡的,能有什麼事相談甚歡?


 不多時,林容替女兒洗完,擦乾頭髮,哄她睡著了,翠禽進來回話:“縣主,張老先生又叫了三壇酒進去,這麼喝,是不是不大好?沉硯方才託奴婢進來傳話,說君侯這幾日是忌酒的,縣主是不是去勸一勸才好?”


 林容只恍若未聞,道:“去睡吧,不必管這些閒事。”


 她偏頭歪著,緩緩替女兒打扇,到底是累了,不過一刻鐘便沉沉睡去。不知何許時辰,忽聽得外面沉沉的腳步聲,門吱呀一聲被推開來,又聽得咚的一聲,繡凳倒地的聲音。並沒有見人進來,似是醉酒跌倒了,好半天沒有動靜。


 林容坐起來,略掀開垂帳,隔得這麼遠,仍有酒氣浮過來,也不知喝了多少。她坐著靜靜聽了一會兒,似連呼吸聲也沒有,還隱隱有血腥氣飄來。古代的烈酒有限,酒精中毒的倒是不常見,只醉酒後叫嘔吐物堵住氣管,閉氣而去的,很是不少。


 林容披衣起身,持著一盞銅燭臺,掀開幔帳,往外間而去。剛繞過屏風,那股酒氣、血腥氣便越發濃烈,再往前三五步,便見陸慎臥在一春榻上,頭朝下,整個人彷彿撅著一般,細細瞧去,連胸口似乎也無起伏的呼吸。


 林容忙放下燭臺,坐到榻邊,伸手將他的腦袋撫正,曲指去探鼻息,忽見陸慎緩緩睜開眼睛,二人四目相對,誰也沒有開口說話。


 林容沉了臉,正想起身,卻叫陸慎握住指尖,一雙眼睛像幽深的寒潭,聲音帶著些醉酒後的迷離,微微嘆氣:“我原以為,你不會出來的。”


 他瞥見一旁小几上的銅燭臺,接著道:“從前我夢見你的時候,你大多都像現在這樣,手上持著一柄青玉蓮花燭臺,涼涼地望著我,並不肯同我說話。我進一步,你便退三步,等我追到宮殿門口的時候,你早已不見了人影。我常常在想,你這樣恨我、厭惡我,在夢裡也不肯同我說一句話。”


 陸慎頓了頓,似乎有些難以啟齒,低聲道:“你今日對阿昭說你錯了,你不該沒告訴她一聲便走了。我……”


 未及他說完,林容便打斷,站起身來欲走,淡淡道:“你醉了。”又朝外吩咐:“來人,喚沉硯來,扶你們主子出去。”


 這醫館裡是沒有丫鬟在門外值夜的規矩的,連翠禽都去歇息了,院外候著的都是陸慎的人。林容怕吵醒女兒,不敢高聲呼喊,一時並沒有人上前來回話,全都只當沒聽見一般。


 林容指尖叫他緊緊握著,並抽不出來,微微用力甩開,便聽得陸慎倒吸一口涼氣,肩上滲出血來,不一會兒,肩頭處的月白色袍子便叫全染成殷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