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2章 第82章

    許多城池根本就沒有作戰的能力,兵臨城下時只能選擇棄劍投降。

    一旦諾樓佔領了北境,再往裡推進便是非常容易的事了,幾乎等於餓狼撲進了羊窩,這些異族將士跟謝瀟南當初帶兵完全不同,他們帶著國恨又生來殘暴,只怕所過之地皆是屍山血海。

    那場景,簡直是人間煉獄。

    溫梨笙沒忍住打了個冷戰,從心底漫出一股寒意,“所以諾樓國與胡賀梅三家勾結,就是為了挖這個地道?挖了十餘年的時間?”

    謝瀟南將手伸過去,握住了她的手將指頭包裹在掌中,繼續道:“十年前,他們的地道已近大成,挖到了沂關郡外將近百里之外,但被溫大人發現此事,帶人拿著火藥將地道給炸了,後來他們改道繼續挖,溫大人又炸了一回,那次將山體炸燬一小部分,砸死諾樓將士數百人。”

    “這條地道一旦被發現,基本等於無用,所以他們廢棄了這條地道重新設計路線,重頭再挖。”謝瀟南說起此事的時候,面上帶了些許笑意。

    “居然還有這種事……”溫梨笙是完全不知情的,想想十年前她也才七歲,正是爬樹摘果的年紀,整天無憂無慮的,就只記得她爹整日都很忙,幾乎見不到人的那種,所以她頻頻往風伶山莊跑。

    “是不是咱們上次從川縣回來時路過的那些山,其中有個山石大佛的。”溫梨笙想起當時她爹說那座山也是十年前塌陷的。

    謝瀟南點頭:“第二條地道由於溫浦長的不斷干擾,他們挖了將近十年,而今距離沂關郡不足五十里,五月我進入郡城聯手溫大人扳倒梅家之後,他們就停止挖掘了。”

    溫梨笙越想越覺得心驚。

    許清川二十年前就因為查了一些事妨礙了他們,從而被他們報復險些丟掉性命,而她爹卻帶人直接炸燬了他們辛苦了好幾年挖出的地道,這不得把人氣得連夜提著刀看上家門?

    然而這十來年,她爹卻活得相當自在,最危險的一次可能就是沈嘉清被仇家追殺他挺身而出的那回。

    溫梨笙知道,這全都仰仗於風伶山莊的庇佑,只要沈家還屹立不倒,溫家就沒人敢動。

    諾蘭國的地道沒有挖通,手還伸不到沂關郡,而梅賀胡三家哪怕是聯起手來也是不敢招惹風伶山莊的,否則諾樓國的大計還未成,他們全家滿門都可能被風伶山莊屠個精光。

    溫浦長聯手風伶山莊扳倒梅胡賀三家,倒也不是做不到,只是頗為棘手罷了,且因為胡家大房有子嗣在朝為官,想動胡家二房也不容易,再且說就算是將這三家剷除,還會有別人利慾薰心膽大包天到與諾樓勾結,倒不如順著這條杆放長線釣大魚。

    與三家周旋,治理沂關郡,暗中妨礙諾樓將士挖地道,這就是溫浦長在沂關郡十多年來所做的事。

    “那我爹為什麼要做出是大貪官的假象呢?”溫梨笙又問。

    這問題也算是困惑她很多年了。

    謝瀟南對她的問題一一解答,十足有耐心:“當你在與人交鋒的時候,你若表現得十分強大無懈可擊,就會讓對方小心翼翼,非常警惕,但若是你故意暴露一個虛假的弱點給對方,從而矇蔽他們的眼睛,讓他們輕敵。”

    “這十年的時間裡,梅家每年都會往溫家送大量真金白銀,溫大人照單全收,與梅家往來漸密,給他們造成了一種被收買的假象,地道計劃擱置兩年之後,便又開始重新啟動。”

    溫梨笙恍然大悟,她爹要做的並非是阻止這個地道計劃,而是延緩他們挖到沂關郡的時間。

    “那直接挖到北境之內不就行了?為何非要挖到沂關郡城內呢?”她問。

    謝瀟南修長溫熱的手指將她額邊的碎髮歸到而後,摸了一下她的耳朵尖:“因為郡城的駐守是北境最多的,若他們在郡城外發起進攻,光是攻城就至少需要半月,屆時邊防將士會全部支援而來,他們沒有據地,就等同於甕中捉鱉。”

    “啊,原來是這樣。”溫梨笙終於將這個鋪了二十多年的“網”看明白了。

    這張網由許清川牽頭,溫浦長接手織就,謝瀟南收網結尾,牽扯了三代人,從探查消息到試探虛實,和後來的周旋阻撓,多達數百人投身其中默默無聞的發揮著自己的作用。

    前世她是唯一一個身在其中卻又置身事外的人,直到死都不曾知道當年沂關郡藏在暗處默默運作的網,恐怕就連沈嘉清,後來也知道這些事的吧,所以總將“郡守大人很了不起”掛在嘴邊。

    若不是重生,這些事情她可能永遠都不知道吧。

    溫梨笙想著想著,就笑起來,謝瀟南就將她抱在懷裡,低頭問:“你笑什麼?”

    “我覺得你們很厲害。”他的發垂在溫梨笙的頸邊,有些癢癢的,溫梨笙縮了縮脖子:“一想到沂關郡和大梁有你們這些人守護著,就覺得很開心。”

    謝瀟南神色黯淡了一瞬,將頭埋進她的頸窩裡,把人緊緊抱住,而後不動了。

    溫梨笙意識到不小心說錯話了,觸到了他的鬱結心事,反手將他擁緊,也不再說話。

    房中寂靜了許久,久到溫梨笙的肩膀感覺都被謝瀟南的呼吸染熱了,她差點以為枕在肩上的人睡著時,謝瀟南才輕輕動了一下,抬起頭在她耳朵上落下一吻,而後將她鬆開。

    “給你安排的房間就在我寢房的隔壁,你若想看就讓下人帶你去,有什麼不滿意的地方直接告訴我。”謝瀟南將圖紙拉回原位,“我暫且不能陪你。”

    “世子在紙上看什麼?”

    “我在找諾樓有沒有可能設計第三條地道的路線。”他手邊的一沓紙都是地圖的細化,要一一比對地形再查閱當地典籍。

    這是件很麻煩的事,因為亂挖的話,一不小心就會挖到什麼山岩地下河,很容易造成巨大的人員傷亡,人財兩空白費功夫。

    賀家精通機括,但也對地勢很有研究,在賀家的幫持下,諾樓國的第一條地道設計了五年的時間,設計第二條的時候由於已經熟練,所以才用了兩年。

    溫梨笙並不關心自己住在哪裡,總歸不會差,她搬了個凳子坐在謝瀟南的斜邊上,然後自己也拿了紙筆:“我就坐在這,不說話也不打擾你。”

    謝瀟南默許她留下,低頭又專心翻閱書籍。

    溫梨笙盯著他的側臉看了一會兒,眸光滑過他俊俏的眉眼,英挺的鼻樑和顏色淺淡的唇,來來回回的細細看了好多遍。

    看了許久,她才低頭隨便翻了一本書,往紙上抄寫,手腕累了的時候就抬頭看一眼謝瀟南,或者起身在屋中走走,動作很輕怕打擾到專心致志的他。

    謝瀟南會偶爾跟她說幾句話,或是從書架上給她挑些書,剩餘的時間裡他都埋頭在圖紙裡研究。

    吃過午飯後才休息了一會兒又進了書房裡。

    溫梨笙在謝府前後逛了一下,又去自己房間看,房中的陳設幾乎與謝瀟南房中的差不多,內閣的地上也鋪了非常柔軟的裘毯,甚至可能為了表現得像是姑娘所住的屋子,房中還掛了幾個色彩溫柔的木雕花燈和玉石珠簾,搭在椅子上窄榻上的絨毯也是杏黃和緋色,看起來極為漂亮。

    溫梨笙一眼就喜歡這個房間,在裡面睡了個午覺。

    醒來之後也無事,於是又鑽進書房中,坐在謝瀟南身邊假忙碌。

    一晃就到了晚上,溫梨笙本打算跟謝瀟南一起出書房的,但是謝瀟南太能熬了,她都困得一直打哈欠,謝瀟南還是一副精神十足的模樣。

    “困了就去睡。”謝瀟南說。

    溫梨笙起初還想堅持一會兒,打了個瞌睡醒來時發現自己枕在謝瀟南的手臂上,於是知道自己實在是堅持不住了,便起身揉了下惺忪的睡眼,動作很流暢的彎腰在謝瀟南的嘴邊親了一下,低低道:“世子爺,我先去睡覺了。”

    謝瀟南抬眸看她,而後一下捏住她的下巴吻上去,在她唇上輕咬了一下才退開:“去睡吧。”

    “你也早點休息。”溫梨笙說完這句,就打著哈欠離開了,回到房中後在等下人抬熱水的時候又睡著了,草草清洗完後直接滾入柔軟的榻上,沒一會兒就睡得沉沉的。

    在謝府睡的第一晚,溫梨笙一覺悶到第二日清晨。

    她醒來之後在裘被裡滾了一會兒,而後喊人打水洗漱,為了方便她起居,謝瀟南還特地找了兩個婢女,給她綰頭穿衣。

    溫梨笙整理好之後出門,先是朝謝瀟南的房門看了一眼,問了問門口的下人:“世子醒了嗎?”

    下人微微搖頭。

    思及他昨晚定是看到深夜,那邊不打擾他睡覺,讓他多休息一下,溫梨笙自個轉去了前院。

    席路正在前院練功,喬陵在旁邊看著,還時不時指點一下:“出劍慢了,有你這出劍的功夫,別人的劍早就飛到你脖子邊上了。”

    席路沒有反駁,而是將招式重練了一遍,溫梨笙看著頗感興趣,興致沖沖的過去:“我也要學這一招!”

    席路笑了下,沒什麼特別的意思,“溫老大可能學不會。”

    “學得會!”溫梨笙想起當初在稜谷瀑的時候,席路耍的那個花劍,於是做了個姿勢說:“還有那個轉劍的花招,我也要學,你快教我!”

    席路便拿了把木劍給她,而後自己將招式拆分開,一點點的交給溫梨笙。

    溫梨笙是小時候學過霜華劍法的人,雖然是沈嘉清教的,而且才一兩招溫梨笙就學累了當場放棄,但她對劍並不陌生。

    她看著席路的劍招學了一會兒,然後就把木劍扔下了,喊了一聲:“餓了!在哪吃飯?”

    喬陵拄著柺杖走了兩步:“溫姑娘隨我來。”

    三人一同去了膳房,站在裡面的廚子正是上次跟著溫府回家的那個,名叫老榮,有些胖胖的,臉很圓潤,五六十歲的樣子。

    上回在馬車裡坐著時,他一路上一直詢問溫梨笙的口味,愛吃什麼菜,還有溫浦長喜歡吃什麼,忌口什麼,溫梨笙也回答的很仔細,幾乎把能想到的全說了,兩方都做好了長期合作的準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