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歌且行 作品

第 128 章 前世番外16


    就算重頭再來,他仍然是選擇瞞著她,將她留在沂關郡。



    將這些與溫梨笙說了之後,她沉默許久,才說道:“原來我是累贅嗎?是不是因為我太沒用了,所以才不帶著我?”



    溫浦長哎呀一聲:“你怎麼能這麼說自己呢?就算你不學無術,生性貪玩,做事隨心所欲沒有眼色,有時候還跟聾子一樣聽不見別人說話,不服管教,喜歡惹事……”



    “爹,別說了。”溫梨笙捂著心口,痛苦道:“你就算是想誇我,這前綴也太長了吧?”



    “欲揚先抑嘛。”溫浦長道。



    謝瀟南眸光平和地看了看她,繼而突然開口道:“不帶著你,並非覺得你是累贅,只不過是不想讓你也過那種處處提心吊膽,顛沛流離的生活罷了。”



    溫梨笙聽聞愣了一下,轉眼看他,與他對上視線。



    這將近一年的時間裡,她心中的怨氣是很深的,就算年前在孫家的宅子中兩人的關係有所緩和,相處起來也自然很多,但那十幾日的相處在這大半年的時間裡,早就消磨殆盡了,有時候溫梨笙甚至忘記謝瀟南曾跟她說過的話,做過的事。



    漫長的時間裡,她總是將一件事反反覆覆的想,想到最後就只剩下一個念頭。



    我被關在宅子中,都是謝瀟南的注意。



    他說我爹也會來住,卻是在騙人。



    長時間的怨氣積累,讓她想起謝瀟南終究是一個反賊,是他讓著天下人流離失所,妻離子散,是他挑起了戰爭讓滿城鮮血,白骨成堆,是他造就了亂世。



    所以重逢之後,她對謝瀟南懼怕,也抗拒,更多的一種難以化解的埋怨。



    為什麼騙我?



    為什麼要將我關起來?



    這些沒有說出口的問題,終於從她爹的嘴裡得到了答案,原來這些全是她爹的主意啊,謝瀟南充其量只算是個執行者。



    溫梨笙想起前兩日謝瀟南曾說過,但當時的她已經聽不進去這些話了,只覺得謝瀟南嘴裡是沒有真話的,然而實際上從一開始到現在,謝瀟南只對她撒了一個謊。



    在她去那個小宅子中沒等到她爹,又被攔著不準出門之後,才知道自己被騙了。



    溫梨笙的心中突然生出一抹愧疚,但很快又被抹平。



    愧疚什麼?這一年來她過得也並不好!



    一想到此,她就氣憤地把茶當酒一飲而盡,哼了一聲道:“爹,你先前在沂關郡的時候分明說就算反賊真的打到城門外,也要誓死守衛沂關郡,寧可死於劍下,不可跪於人前,怎麼後來又變卦幫著反賊做事了?”



    溫浦長卷著袖子對她腦袋打了一下:“從今日起,你的嘴裡不準出現反賊一詞,否則我就是再忙也要進宮揍你。”



    溫梨笙捂著腦袋,癟著嘴一副老大不樂意的模樣,卻也不敢多說。



    謝瀟南見狀,沒忍住彎了彎唇角。



    溫浦長道:“做人,就是要識時務,若是我在沂關郡說我支持謝家人,那恐怕還沒等到皇上來沂關郡,咱們溫家就先被拆了,自然是要假裝一下的。”



    溫梨笙提出的兩個問題,他只回答了前一個。



    當初溫浦長是第一個得知皇帝派來的援兵故意停留在百里城外,不肯進入北境。



    接到消息後他左思右想,最後還是決定趕去接濟謝瀟南,但終究晚了一步,去的時候他的軍隊已經全軍覆沒,屍體都被大雪掩埋,溫浦長讓人翻找了很久,也沒有看到謝瀟南的屍體,便堅定的認為他還活著。



    後來就是在一戶鄉村人家中找到了他,彼時他中毒負傷,躺在床上動彈不得,床邊的桌子上還擺著不知名的草藥,他正放在口中慢慢嚼著,從那時起,溫浦長就堅定了要支持謝瀟南造反的決心。



    後來京城傳來謝家人盡數獲罪的消息,昔日勢力渾厚,軍功顯赫的百年大族就此傾倒,謝瀟南親人盡失,一無所有。



    若是要說起為何在謝瀟南手下做事,就肯定要提起這些往事,溫浦長不想再揭謝瀟南的傷疤,所幸對後一個問題閉口不談,沉默了片刻,而後才道:“今日就說到這裡,日後再細談,如今新朝剛立,登基大典和封位大典尚在準備,我事情多著呢,你就老老實實在宮裡待著,等我忙過了這一陣,再來尋你,知道了嗎?”



    溫梨笙沒有應聲。



    溫浦長見她這樣,也忍不住嘆了口氣,抹起了眼淚:“我這一年來整日提醒吊膽的,從未有一日的放心,如今你在這皇宮之中我才安下心來,笙兒啊,為父又何嘗不思念你?但是為父還有很多事情要做,笙兒能理解的,對嗎?”



    溫浦長也愛哭,以前只要跪在溫家祠堂裡一哭,溫梨笙就沒招了。



    眼下他又哭起來,溫梨笙只眨了下眼,墨色的眼眸也蒙上一層晶瑩,她低聲說:“父親總是有很多事情要做。”



    謝瀟南看她一眼,只覺得她眼角眉梢都是滿滿的失落和難過,低著腦袋的樣子看起來又可憐又可愛,於是說道:“溫相近日別忙了,將手頭上的事轉交給旁人吧。”



    溫浦長嚇得當即變了臉色,馬上就要給謝瀟南磕頭:“皇上,是臣哪裡做錯了嗎?”



    謝瀟南道:“並非,只是你也忙碌了許久,需要好好休息,今日才跑個兩步就喘得厲害,不能再勞累了。”溫浦長立馬道:“臣的體質向來如此,皇上不必多慮,臣手頭上的事已經進程到一半,若是交給別人則更為麻煩,皇上三思!”



    “我爹就是常年不愛運動才會如此,跟他累不累的沒關係。”溫梨笙轉頭小聲對溫浦長耳語:“爹,你還沒聽出來嗎?皇上是說你老了,不中用了,讓你趕緊退位讓賢呢。”



    溫浦長驚得高聲哭喊:“皇上!老臣還想伴在皇上身邊盡忠!”



    謝瀟南:“……”



    他就不該多管這個閒事。



    這個溫梨笙完全是個分不清誰是幫她的白眼狼。



    謝瀟南扶了他一把,笑著道:“看到溫相生龍活虎我就放心了,既然如此,那溫相便好好處理手頭上的事,令愛在宮中自是萬分安全的,只要她不亂摔東西,一切好說。”



    溫浦長一聽,當即瞪圓了眼睛瞅她,訓道:“笙兒,這皇宮裡的東西你當是菜市場的菜嗎?這些個摸得著碰得到的寶貝都是價值千金的,你還敢亂摔?若是行事再這般不知分寸,我就把你耳朵擰掉!”



    溫梨笙氣得嘴都歪了,這謝瀟南到現在還在告狀,逮著機會了就可勁兒報復她。



    她為自己辯解:“我也沒摔什麼貴重東西……”



    “任何東西都不能摔!”



    “知道啦。”溫梨笙不情不願地答了一句。



    溫浦長這才滿意,擦了兩把眼淚,又跟溫梨笙交代了兩句,而後才依依不捨地離去,謝瀟南也跟著一併離開。



    如今把溫浦長帶來,又告了一通狀,若是在留下來,溫梨笙指定是要跟他鬧的,反正他心裡舒坦了,就先回去處理政事去,等過段時間再來。



    謝瀟南盤算的很好,他剛走溫梨笙就氣得要掀桌子,不過被魚桂按住了,沒掀成。



    “謝瀟南就是成心的,我爹既然沒死,他為何不早點帶來讓我們重逢?我爹那麼疼我,知道我來奚京肯定是巴不得馬上就來見我的,謝瀟南指定是從中作梗,故意拖著我爹不讓他來,然後再給我送那些紙錢讓我誤會!”溫梨笙自個分析得頭頭是道,握著拳頭一邊說一邊在桌上捶,是越說越氣:“再把我爹叫來告狀,堂堂一個皇帝,竟然用這些卑劣的手段!”



    魚桂在旁邊小聲道:“小姐,其實皇上之前說過……”



    溫梨笙眼風一掃,魚桂馬上嚇得閉上嘴。



    許是因為遭遇了那麼多事,溫梨笙這段時間的情緒很不穩定,有時候坐著坐著還會抓狂一般把自己的頭髮揉得一團糟,無時無刻不懷著心事,對謝瀟南也極是排斥。



    不過今日見到她爹了,也坐下來好好說了一會兒話,溫梨笙心中的鬱結好像慢慢消散了。



    其實一直以來她也不願意認為是謝瀟南殺了她爹這種說法,在心中無比糾結,若是換個不熟識的人,她早就拿著東西上去拼命了,正因為他是當初那個親自上街給手下的將士採買衣裳,在小年是給他們一人買了一盞天燈的謝瀟南,溫梨笙才一直抱有微弱的希望。



    幸好謝瀟南在這件事上未曾騙她。



    總之,她爹還活著,這就是天大的喜事,雖然對謝瀟南陷害她一事心懷不滿,但歸根結底還是高興的,坐著沉思了片刻,她露出一個笑容。



    也罷,一筆勾銷吧。



    魚桂站在旁邊看著她那種發自內心的,帶著年少朝氣的笑,也跟著笑起來。



    溫梨笙心結一下解開了,往後的幾日,寢宮裡的宮人立馬就發現了她與之前判若兩人。



    先前的溫梨笙總是沉著臉皺著眉,情緒極不穩定,有時候坐著坐著就在宮裡鬧起來,非常難伺候。



    偏生她極得新帝的盛寵,一眾宮人在她發怒的時候嚇得大氣也不敢出,平日站在溫梨笙面前頭都不敢抬的。



    但她這幾日卻一下子開朗起來,笑聲從寢殿裡傳出來的時候,宮人還都以為是耳朵出問題了。



    緊接著就見她在院子中喊著宮人們一起嬉鬧,或者是爬到樹上去越過宮牆往外眺望,要不就是親手做風箏爬上屋頂上放著玩,跟之前一樣,她一刻也不曾消停。



    但不一樣的是,先前的她總是在發怒,扔東西,要不就是對前來寢宮的皇上冷眼相對,現在的她卻滿身洋溢著歡愉的氣息,讓整個寢宮的氛圍全變了。



    當然,溫梨笙自然是不拘於此的,她想出去,哪怕是能在皇宮裡轉轉也是好的,於是頻繁地爬上屋頂,縱使一群宮人極力勸阻也攔不住。



    這日謝瀟南來尋她的時候,就看到所有人站在簷下抬頭往上看,面色極為緊張。他腳步輕緩地走過去,跟著其他人一同往上看,就見房頂上是不是飄出一截細紗衣襬,他登時臉色一變:“誰在上面?”



    這一聲可把宮人們嚇得魂飛魄散,一轉頭髮現當今皇上不知道什麼時候都走到身後了,急忙跪了一群人開始磕頭求饒,七嘴八舌之間謝瀟南總算聽了個清楚,果然是溫梨笙不聽勸阻爬上房頂了。



    他沉著臉色道:“你們這麼多人,連個人都攔不住?吃白飯的?”



    這寢宮本是謝瀟南的寢宮,建築十分宏大,牆體的高度比尋常房屋要高很多,若是不小心從上頭摔下來了,骨頭摔斷幾根都是輕的,這麼一群宮人竟然讓溫梨笙爬上去了。



    宮人們連忙告饒:“皇上恕罪,不是奴才們攔不住,實在是不敢攔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