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歸途 作品

第46章 府縣生活6




    “曉得了,謝謝馬嫂子。”黎週週道了謝,便拎著籃子出了鋪子,回家了。



    七文錢沒吃飽,可如今也不幹啥力氣活,黎週週回到屋,將菜放在灶屋,洗了手臉,回裡屋坐在書桌前開始練字。



    相公昨天教他的‘兆’字。



    黎週週在相公訂的練字本規整寫了幾十遍,手不抖了才在描紅本上按著相公的字印子寫,第一個有些扭歪,第二個就整齊了些。



    ……



    清平書院。



    顧兆把話本帶給了鄭輝,鄭輝說:“你昨個兒熬夜看完的?不對啊,我熬夜也沒見看的這般快。”



    “沒熬夜。”顧兆點了下《鶴仙人詩冊》封皮說:“我覺得不好看。”



    鄭輝便急了,“怎麼會不好看,多麼動人真摯的感情啊,中間的曲折,周郎被打,難道你不為之動容嗎?”



    顧兆:……說打得好嗎?



    可能顧兆表情說明了一切,鄭輝就像是推銷好物沒推出去被退貨的人,這會訴說欲強烈,想把整本小說逐字逐句解釋一遍,旁邊嚴謹信提醒了句,“快敲鐘了。”



    “還沒響,我得再跟顧兆好好說道說道。”鄭輝急。



    兆弟都不叫了。顧兆:……可見塑料友誼。



    不過打鈴了。



    鄭輝只能收起包了封面的話本回位置老老實實坐好,顧兆鬆了口氣,起碼耳朵能安靜一上午。等中午休息鈴響了,夫子前腳剛走,不出所料,鄭輝便拿著小說,一臉正義說:“快快去吃飯,我同你邊吃邊說,你可能看的太粗,沒看進去不知道哪裡好。”



    顧兆覺得鄭輝早上絕對沒好好聽課,可能腦補了一早上,怎麼給他講小說橋段,如何安利。



    “走吧。”顧兆認命。



    嚴謹信走在旁邊,神色嚴肅,顯然是不喜兩人將時間浪費在這種話本上,若是兩人依舊如此,那麼只能分道揚鑣。



    這樣的人不是他的良友。嚴謹信想。



    打了飯菜,三人坐在一處圍著吃飯。



    顧兆先認真說:“昨日我看了開頭,粗略翻了中間,還有結尾,是我看的不細緻,這點我承認。”



    “我就說,你定沒看仔細,沒關係我同你好好講講。”鄭輝高興。



    嚴謹信沒插口說話,埋頭吃飯,等吃完了便回去繼續看書。



    “鄭兄,我把你當兄弟跟你說我心裡話。”顧兆沒打算敷衍糊弄過去鄭輝,哪怕因為這事兩人鬧掰了,以後當不成朋友了也成,總是不想騙人,“我不講說教道理,什麼我們是來上課讀書的,看話本浪費時間浪費光陰,對不起家裡夫子這些話。”



    大家都是成年人了,道理都懂,再說每個人的出生環境背景不同,顧兆覺得買話本費銀子沒必要浪費錢,他的壓力是經濟壓力,可能對鄭輝來說,也許有什麼精神壓力需要看話本紓解。



    各有不同。



    鄭輝臉上笑淺了些,不過沒開口點頭繼續聽。不管以前是在私塾,還是來府縣,反正每次交朋友不出幾天,好一些的像顧兆這樣不說謊不騙他,直接點出,說他浪費光陰,辜負雙親期待,是玩物喪志,不配為友。



    更有些表面上與他玩,花著他的錢,背地裡同其他人一起說笑他,將他當傻子。



    這次怕也一樣,嘴上說不說那些話,不過是拐著彎繼續規勸他。



    “兩位都知道我家有位夫郎對吧?”顧兆開口。



    鄭輝怔了下,規勸他,顧兆提夫郎幹嘛?



    嚴謹信停下吃飯,如今看來,這個顧兆還有救,若顧兆繼續和鄭輝一同浪費時間,那麼便沒什麼好打交道的。



    “我是上門婿,入贅到了黎家。”



    “啊?”



    別說鄭輝,就是嚴肅的嚴謹信這會也愣住了,兩臉齊刷刷看顧兆。兩人可能是想看顧兆羞憤,或是不好意思難以啟齒等表情,可讓兩人失望了。



    顧兆沒剛才那麼認真嚴肅,語氣輕快了起來,說:“別亂想,我家,就是黎家,條件絕對沒鄭輝家那般,不是什麼有錢人家,就是村裡家底厚實幾分,那也是一年到頭賣莊稼,勤勤懇懇攢下來的錢。”



    “我家——我是說我孃家。”顧兆還沒多大反應,鄭輝已經不行了,臉上表情紛呈,就一言難盡中隱約夾雜著佩服?



    顧兆:???



    這有什麼好佩服的?



    鄭輝之前覺得自己骨子裡不慕名利,不願被教條規矩約束,可現在聽顧兆說這幾句話,頓時覺得甘拜下風自愧不如,反正要是他,絕不可能說自己家是‘孃家’這種話,多丟臉啊。



    “我孃家情況也還行,反正都是村裡人,情況差不多吧,餓不死能穿暖,再好一些那就不成了。嚴兄應該是知道的。”顧兆點名。



    嚴謹信點頭。



    “至於我為什麼會上門入贅,這事就是小孩沒娘說來話長,我就不說了,跟今天要說的主題無關。”顧兆點了下鄭輝拿到食堂放桌上的話本子,說:“我和夫郎都是窮苦人家孩子出身,我還是上門入贅做哥婿的人,這話本里講的啥,貧窮書生勾搭人千金小姐,貪圖名利想走捷徑,這我就不想看。”



    鄭輝想反駁,這書生也不慕名利,只是求一段愛情。



    顧兆一眼看出來鄭輝要說啥,直接問:“他要是不慕名利,他怎麼知道小姐父親是二品大官?高官女眷入廟上香,那廟的主持應該是杜絕拜訪遊客,起碼是男的不能入吧?這書生怎麼就這麼巧,還走到了後頭招待女眷的後院?”



    “文中寫他上京趕考,年紀輕輕,一表人才,咱們如今都是秀才也是二十出頭的人,還未上京趕考,已經各有家世,娶妻的娶妻,上門的上門,我猜這書生年紀也不小了,應該是有妻子吧?”



    鄭輝看完了,知曉顧兆沒看到後頭,弱弱補充了句:“家裡有妻子,不過後來和小姐在一起了,那也是做了平妻,並沒有休糟糠之妻。”



    “原來還有這一出啊。”顧兆滿臉嫌棄。



    鄭輝本不覺得有什麼問題,現在看顧兆這般,也開始懷疑覺得這書生行徑確實處處都透著古怪,好像並不是淡泊名利之人,只求愛情……



    “說是沒休糟糠之妻,可鄉下的妻子容貌背景定不及小姐出眾,卻與小姐做了平妻,那大官面子上如何能忍?我不曉得高門大戶裡什麼陰司,單我們村裡來說,想糟踐一個人,拿話也能擠兌死。”



    “那糟糠之妻本來明明是正妻,最後卻落得平妻之位,好名聲是書生和小姐的,說小姐家肚量大、小姐容貌才情好,說書生為真愛感動天地,那糟糠之妻能得到什麼?怕是會被嘲笑容貌不堪,你相公留著你沒休你,你該感恩戴德才對,要我是你便自請下堂婦,將書生留給小姐,人家郎才女貌璧人一對。”



    鄭輝:“……有僕人說了,小姐還掌了僕人的嘴。”



    “要真管得嚴,僕人這番話就不可能當糟糠之妻面前說出來。”顧兆都無語了,不糾結小說內容,說:“我顧兆,不與話本里書生那般人物做朋友。”



    鄭輝整個人處於裂開了一般,想辯駁卻覺得顧兆說的都對,恍恍惚惚的飯也不吃了,翻著話本陷入沉思自我懷疑中。



    “兆弟,從今往後,你便是我嚴謹信的朋友了。”嚴謹信舉杯。



    顧兆:???



    行吧,碰一個。



    兩人以水代酒碰了一個。那頭鄭輝還恍惚中。還是後來,鄭輝也吐露了心聲,坦誠了一番,三人說起來,嚴謹信說他也娶得哥兒,大男子大丈夫當建功立業報效國家,自然不會做蠅營狗苟如書生那般貪慕權勢美色之事,只是他也做不到像顧兆那般,可以坦蕩的將夫郎、入贅說出口。



    顧兆才是真的君子。



    話裡意思就是,嚴謹信自詡正人君子不會背棄如今的夫郎,但也不會主動在同學面前提夫郎,還是覺得面上無光,那天回去後狠狠反省了一遍。



    顧兆後來聽完,就……



    他只是想秀個恩愛,簡單點,倒也沒想那麼多。



    他家週週多好啊,幹嘛要羞於提及。



    吃過飯,又上了一下午課。顧兆看鄭輝面色不好,從食堂回來到課堂,一直不說話也不看他,上課後坐在課堂上一下午都自我懷疑,被夫子點名起來答題,也沒能喚回神。



    顧兆想,怕是要和這位鄭兄關係遠了。



    下午放學,顧兆與嚴謹信道了別,見了鄭輝,還是揮揮手說了聲明天見。鄭輝臉色發白,欲言又止,最終沒有說出什麼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