浮瑾 作品

第76章 潮溼

    “好。”鬱承吻了吻她的鬢邊,親暱地許諾道,“那我們以後再來。”

    “嗯。”懷歆望著他,眼眸亮了亮,“我好期待明天的熱氣球呀。”

    他們預約了一早在格雷梅小鎮乘坐熱氣球看日出,懷歆以前在網上看見別人的旅拍,那是十分美麗而震撼的場景。

    他們又住回石屋,懷歆洗完澡,柔軟而乾淨地爬上了床。

    明天還要早起,她很快就睡著了。迷迷糊糊之間,聽到旁邊有翻身而起的動靜。熱度被帶走一部分,懷歆閉著眼,下意識顰了顰眉,但一片輕柔的被角很快被塞至她的手裡,被沿也替她溫柔耐心地掖好。

    凌晨一點,手機鈴聲響了。鬱承披上大衣,走到屋外接起電話。

    “阿承,你在哪裡?”是許琮,聲音一改平常,低而急促地壓著聲。

    鬱承垂下睫,沉靜回:“我在國外,阿媽,出什麼事了?”

    “國外?你跑去國外做什麼?”許琮眯起眼,“你同別人在一起?”

    鬱承沒作聲,許琮便又冷聲開口。

    “老爺中風住院了,不管你現在在哪裡,和誰在一起,立刻回來。”她命令道,“差不多也要草擬遺囑了,這種時期,他睜眼看見的第一個人必須是你。”

    這裡的晝夜溫差極大,遠處是連綿的山巒,鬱承掛了電話,回到屋內。

    床上嬌軟的人兒還在沉睡,軟乎乎的臉蛋,睫毛隨呼吸輕輕扇動,還發出那種很軟糯的,像是小豬崽崽的那種輕微呼嚕聲。

    鬱承在心底嘆了口氣,輕拍了拍懷歆:“寶貝。”

    連夜坐飛機回去的途中,懷歆前半段繼續睡了一會兒,後面七八點的時候就精神了,說什麼也睡不著。

    其實她什麼也沒說,但能夠看清男人的臉色有些不太好。

    懷歆抬手,握住他的手指,擔憂地蹭了蹭他的脖頸:“情況很嚴重嗎?”

    鬱承沒答話,只是搖了搖頭,垂眸安靜地凝視著她。

    大概他也不太清楚,懷歆抿了唇:“你……”

    話音沒落,鬱承傾過身來,將她抱進了懷裡。緊緊的,是她會鐘意的力道。

    “對不起,不能陪你坐熱氣球了。”

    他開口的嗓音有些低啞,懷歆怔了一下,這才慢慢笑起來:“我還以為怎麼了呢。”

    “……”

    “沒事呀。”她認真地直視著他的眼睛,軟軟地寬慰道,“你不是答應了我,以後還會一起來嘛?下次來的時候再坐就好了,它又不會跑。”

    鬱承視線深暗,半晌才更深地抱緊了她,埋頭在她的肩窩裡,低低應道:“嗯。”

    大約中午十二點飛機落地,鬱承在香港停留,懷歆則轉機回北京。航站樓裡撒下暖洋洋的日光,照見懷歆的髮尾都瑩上了一圈金燦燦的邊,鬱承微俯下身與她視線平齊,摸了摸她的腦袋,很溫柔地叮囑:“你好好的,我處理完這邊的事情就回來。”

    “好。”懷歆在這種時候仍舊是乖順懂事,什麼也沒有多問,依賴地埋進他懷裡,“我等你回來,哥哥。”

    他低笑一聲,唇逡巡過她敏感的耳垂,輕觸了觸,狎暱道:“記得想我。”

    滿意地看到她耳尖紅了,鬱承為她整理好衣領,又細心地捋好她翻折的書包帶子,嗓音低緩:“去吧。”

    鬱承目送她的背影漸行漸遠,愈發渺小。往來都是匆忙的旅客,他忽地生出一種再也抓不住她的感覺。

    蝴蝶要飛走了。

    但這種感覺只持續了一瞬,遠遠地,懷歆回過頭來。

    大概是沒想到他還站在原地,她訝異一瞬,很快踮起腳尖,興高采烈地朝他揮手。鬱承笑了笑,不確信她是否也看到,但他感覺得到她也笑了。

    人來人往時而淹沒了她,懷歆的身影在那佇立了一會兒,這才轉身離開了。

    -

    鬱承到達高級病房的走廊裡時,正好看見許琮從裡面出來。

    抬眸看見他,她明顯鬆了口氣,但還是斥責:“晚了這麼多,你究竟跑去哪裡了?”

    鬱承不答反問:“父親情況怎麼樣。”

    “緩和下來了,還在睡覺,”許琮略微有些心有餘悸,“昨天幸虧林醫生在場,正好來複查。”她頓了頓,“你大哥和小叔都來看過一次,那兩個小的也想來,被我攔住了。”

    林醫生是他們的家庭醫生,自從潘晉嶽身體積病以後,就按時來為他診斷。鬱承點點頭:“我會找人給他謝禮。”

    許琮不鹹不淡應了聲:“快進去吧。”

    鬱承抬步要走,經過她時又被她叫住:“等會兒。”

    空氣中泛著輕淺的梔子花香。許琮盯著他,好似在審視,過了片刻冷不丁道:“你和什麼女人在一起?”

    鬱承面色未變,溫聲掀起唇角:“隨便玩玩。”

    “說的輕巧。”許琮冷哼,“這次你因為她差點誤了事,你最好告訴我,她到底是什麼人。”

    鬱承不答話,許琮眯起眼,不悅道:“難道我還沒資格過問一個狐媚子的事了?”

    鬱承淡淡看了她一眼,這才垂下眸,輕笑一聲:“怎麼?難道父親每談一個情人也都要同您報備?”

    “你——”

    自鬱承獲得潘晉嶽部分信任之後,便感到他沒以前那麼好拿捏了。她想要往後一直榮華富貴,還真得倚仗鬱承,而他心裡也明白得很,現在拿這件事當底牌。

    許琮瞪眼指著他,沒能說出後面的話。她聲線略顫抖,鬱承卻繞過她,從善如流地說:“阿爸隨時會醒,我先進去了。您陪護了一夜,好生歇息吧。”

    ……

    房間整潔寬敞,角落裡放著各色鮮花水果,鬱承打發了兩個護工,拉過椅子,在床邊坐了下來。

    床頭櫃放著兩盒剛送來的鐵皮石斛粉,粉質細膩,潘晉嶽一向很喜歡用這個泡水喝,鬱承曾在他書房裡端硯旁也見到過。

    他拿起來隨意看了看,瓶身很乾淨,沒貼什麼商標,是旗下工廠生產的特殊配方,還加了別的補品。

    潘晉嶽閉著眼,呼吸微沉。其實鬱承很少看到他這般不設防的時刻。他靜靜注視著病床上的這個已經蒼老了許多的人,心中是如海面一般的平靜。

    這麼多年以來,潘晉嶽對他,完全談不上是父子之情誼。年少時,他就像是高門深宅裡的一道黑壓壓的影子,威嚴也不容許人靠近,鬱承面對他時只會感到沉悶、擔驚受怕。

    十五歲短暫相處的那一年,父親見到他時總是冷漠,他們疏離得彷彿不像親人。

    後來潘晉嶽把他扔去美國,自此對他不聞不問。

    他的眼裡是真的沒有他這個兒子,鬱承甚至不需要過多確認。

    但這也不是沒有好處。不被家族惦記,意味著相對自由,鬱承曾經以為自己會這樣就安安穩穩過完此生。

    沒想到兜兜轉轉還是要回到這裡。

    鬱承耐心地坐了兩個小時,終於等到潘晉嶽睜開了眼。

    “阿爸。”他輕輕握住了對方的手,擔憂問,“您還好嗎?”

    -

    許琮端著泡好的鐵皮石斛進來的時候,潘晉嶽正在窗邊和鬱承下棋。

    他氣色看著倒恢復得不錯,只是眉眼間有些倦怠。許琮貼心地在他身邊坐下,喂他喝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