貓疲 作品

第七百八十七章 兩處

入夜依舊繁華如昔的長安城內,幾個溼漉漉的身形,自依舊冰冷刺骨的曲江水道中浮現出來。又在報時的鐘座和街頭更鼓聲聲中,等候著挑燈巡曳的武侯和衛士相繼走遠,這才滴水悄然翻上岸來。

然後,在幽深蔭密的障道樹和花卉叢的掩護下,悄無聲息的消失在了,曲江別宮和芙蓉園交界的牆沿下。當他們再度出現之際,已穿過了曲江池畔的諸多館院園林,出現在一處燈火晦暗的高牆外。

緊接著,就見這些兜頭遮面的人等,像是壁虎一般緊貼在堅硬的牆面上;下一刻就像是得到了虛空接力一般,手腳並用蠕動著飛快攀上,這片約有兩丈多高的牆圍;又宛如行雲流水般的翻過牆頭。

然而在片刻之後,內裡突然響起短促而激烈的嘈雜聲,還有沉重撞擊的悶響和金屬摧折、脆裂的繃斷聲;隨即,一切就重新歸於沉寂;只剩下月色依稀、樹影婆娑之間,風聲樹動的沙沙搖曳聲聲。

片刻之後,位於牆外的一處溝渠排洩口處,突然被推擠出一大團汙泥。僅剩下最後一名滿身汙穢的倖存者,活像蠕蟲般拱動而來。他就是河間惡名遠揚的前大盜團伙之首,匪號“飛天貓”陶子溫。

作為一名橫行河間數十載的巨盜;他其實是個無父無母的孤兒,從小有意識時就跟隨著,一個鄉野雜耍團伙行走四方;依靠身體能夠錯位成各種奇異的姿態,賣慘博取賞錢,同時也兼職扒竊勾當。

直到偷到一名潛伏的老寇盜身上,被當場捉個正著;順帶將雜耍團伙殺個精光,只留下他一條性命。作為代價,就是陶子溫在這位老賊寇的訓練下,利用他異於常人的柔韌骨關,潛入狹窄處盜竊。

但直到他將近成年之後,才瞅到老賊片刻鬆懈的機會;聯合其他被奴役和驅使的少年男女,將醉意上頭老賊用浸水的溼布,活活溺死在睡夢之中;他也由此接下老賊的基業,成了這批盜賊的領頭。

雖然陶子溫及其同夥大盜,在江湖傳說中一貫號稱只求財不要命的名聲;但那只是欺騙受害者和降低反抗意志的手段。實際上該滅口時也分毫不見手軟的;甚至還會凌暴婦孺之後,將其殺死棄屍。

只是因為他在事後偽裝的手段高明,將各種暴行轉嫁給其他真真假假的同行;在每一次得手後的花天酒地肆和意揮霍的同時,偶爾還從手邊漏出點殘渣,撒點小恩惠在貧戶之間,營造出俠盜風評。

因此一直逍遙自在了好些年,那怕受害者不乏官宦富貴人家;卻一直遊離法網之外。直到同伴有人不耐這種生涯,也不滿他佔據大部分好處,為了懸賞向官府出首他;才因此落網並被判處斬立決。

但接下來的事情卻大大出人意料,陶子溫親眼看著自己的替身,被送上秋決刑臺一刀梟首;也徹底了斷了他的前半生因果。接下來,被迫成為一個河東境內的秘密結社成員,繼續發揚他一身盜術。

只是,他所需要竊奪的目標和對象,也從市井間的富戶商賈之流,變成了那些在任的地方官員、大族世家,乃至是個別宗戚、勳貴之家。也由此從所屬秘密結社中,得到了超乎尋常的享受和回報。

直到數年前突然爆發的天象之變,除了引發了世間災禍和混亂,也在他身上也帶來異乎尋常的無形變化。因成年定型的縮骨技藝,居然又得以更進一步,令他身體可以像是蛇形般的蜿蜒攀附絕壁。

甚至,還可以輕鬆的扭曲變形、延展自身的肢體、軀幹,穿行出入一些狹小窄隙;由此也成功做下了好幾樁奇案、大案。此番受命化整為零的混進長安城來,卻為了探查和偷取一處私宅裡的物件。

然而,他們這次卻是不知道闖入了,何等一個人間煉獄啊;就在步入後園的片刻,綠蔭森森樹木突然就活動起來,冷不防將他們劈頭蓋腦的抽倒在地,或是盤旋纏繞住腳踝和小腿,凌空倒掛起來。

但更可怖的是,散佈在這些活化樹木之間的那些石雕;也在絲絲縷縷透過雲層的黯淡月光照耀下,悄然泛活了過來;就像是真正的野獸一樣,將那些躲閃不及的同夥,撲倒在地惡狠狠的撕咬起來。

他們甚至連短促的驚呼和慘叫都不及發出,就被這些活化的獸型石雕,沉重無比的壓碎、坐斷了四肢、身軀的骨頭;咬碎或是搗爛了頭顱。而這些兇悍大盜負隅頑抗的掙扎和反擊,卻宛如兒戲般。

鋒利的短刀和匕首斬在對方身上,直接寸寸崩斷脆裂;投出的飛鏢標暗器也火星四濺的彈開;而最後出現的人形石雕,甚至揮舞著長柄錘和四稜鐵鐧,將躲閃不及的盜夥砸成肉泥,或是投槍擲殺。

最後,唯有陶子溫依靠著覺醒不久的天賦,僥倖逃出了這片後園林地;又在咔咔作響的活化石雕徹底合圍之前,使出了縮骨的技藝一頭擠進溝渠中,常人難以想象的尺寬出口,這才勉強逃脫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