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7章 晉江

    道長:放我離開!福生無量天尊,別哭了,我都快要跟著哭了……

    道長:啊啊有人看過來了看過來了啊啊他們怎麼在看我?社恐要發作了啊!我寧可去抓鬼!

    因為臨近年關,來上香或遊覽的人可不少。

    這對母子怪異的表現,還有圍在他們身邊的一圈好幾個道長的隆重架勢,都讓這裡格外引人注目。

    不少遊人和香客都紛紛朝這裡看過來,指指點點的討論著,還有人拍照發了社交賬號。

    好幾名本來不處理對外關係工作的道長,覺得自己快要被看得窒息昏厥過去了。

    最後拯救了他們的,是大步流星趕過來的海雲觀監院。

    他身上還穿著來不及換下的正式道袍,正紅色上繡著精緻的道家符文和山水祥雲,顯得格外的氣勢不凡。

    袍角在他腳下如海浪翻滾,他所走過的地方都帶起了一陣風,兩邊的遊人下意識避讓開。

    本來在哭天搶地,說海雲觀道士都是山賊要害他們母子兩個的香客,在看到監院的時候,就被這份氣勢所震撼到了一瞬,也下意識的閉了嘴,沒有繼續喊。

    監院先看了眼旁邊一副“得救了”表情的道長們,隨即低頭看向那位香客:“你兒子拿走的,確定是西南地區的鎮物,因此本來被鎮壓的邪祟被放出來,害死了三條性命。”

    “你可以繼續哭鬧,我們也可以先去忙別的事情,等你什麼時候平靜下來了,我們再詢問你兒子。”

    監院平靜的道:“但是你想好,邪祟現在已經在白紙湖蔓延開來,找到你兒子只是時間問題——你憑什麼覺得,四個人同行,死了三個,你兒子就那麼特殊會被放過?”

    他好像嘴角勾了一下,但細看又沒有:“天地不仁,難道你指望大道像你一樣愛你兒子?”

    香客被監院的話唬在原地,臉上還帶著沒幹的淚痕,連頭髮都在撕打道長們的時候變得凌亂。

    但此時,卻一聲不敢發了。

    她猶豫的看了眼監院,問道:“也沒那麼嚴重吧,小孩子玩玩鬧鬧而已……”

    “普通孩子的玩鬧不會造成三條人命,甚至,還可能有更多。”

    監院想起失蹤的節目組眾人和兩名道長,眼中閃過一絲沉痛,語調卻依舊平靜的道:“最終他們的死亡,都會被大道歸結在你兒子身上,成為他的惡因。”

    “這位香客,你自己考慮好,你浪費的每一秒鐘,都會回饋到你兒子身上。”

    監院抬手看了眼時間:“調查小組的人在趕來的路上,你兒子要是更願意對他們說,也可以。”

    實際上,是特殊部門的人。

    畢竟這起事情已經確定和邪祟有關,當然會被轉交到特殊部門負責。

    不過監院並沒有說的那麼細。

    反倒起了良好的效果。

    香客猶豫了一下,還是慢慢鬆開了抱緊著兒子的手臂。

    年輕人頓時慌了:“媽,媽我什麼都沒做錯啊,為什麼要讓他們帶走啊!我不去,我不!死人什麼的和我有什麼關係啊,我就拿了個東西,又不是偷,反正都是扔在那的垃圾,憑什麼這麼對我啊!”

    香客被兒子的哭喊聲喊得心疼,原本就動搖的心又重新偏向兒子,想要上前將兒子護在身後。

    卻對上了監院的視線。

    香客被這一眼看得一震,猶豫了一下,還是默默後退,心如刀絞的看著兒子被道長請到另外的房間。

    監院冷眼看著這一場鬧劇,本來只應該是正常的詢問,卻被這母子兩個搞得好像海雲觀真的要迫害他們一樣。

    他也抬腳走了過去。

    只是在走到香客身邊的時候,輕聲嘆息道:“孩子總有長大的一天,也該放手了。你把他當孩子,但其他人卻不是他的母親,天地也不會因為他是個‘孩子’,就放過他的因果。”

    監院朝香客微微點頭致意,言盡於此。

    只留下香客愣愣的站在原地,滿臉淚痕不知道在想著什麼。

    而沒有了母親保護的年輕人,也不像之前那麼面對道長們時態度強硬惡劣。

    他就像是一隻被生生撬開了殼的蚌,慌張無措,卻還是隻能硬著頭皮強裝鎮定,回答了道長的問題。

    因此目前為止,年輕人已知的最早接觸過烏木神像的人,並且和它相處了不短的時間,因此他的話對道長們而言,格外重要。

    尤其是最早接下神像,答應了香客會處理那尊神像的道長,更是坐立不安,滿臉悔恨。

    雖然馬道長想起了他曾見過那尊神像,但當這位道長根據馬道長的回憶找過去的時候,神像早就消失不見。

    所有道長又將海雲觀翻了個遍,也擲了茭杯向大殿供奉的神像求問,算了卦詢問失物方位。

    但顯然,這並非尋常失物。

    天地對那尊烏木神像的去向閉口不言,無論哪位道長嘗試,卦象只有一片空白。

    最後在道長們的鍥而不捨之下,也只嘆息般通過卦象告訴他們:別問了,這不是凡人能知道的事情。窺視鬼神者,亡。

    就連海雲觀滿殿的神像,都對此默然無言,無論道長如何擲茭杯嘗試與神溝通,都沒有答案。

    於是,最後剩下的可能性,就只有這位親手將烏木神像帶離原址的年輕人。

    被嚇得失了神的年輕人知無不言,哆哆嗦嗦的回想那天發生過的事,還有神像在家時的變化。

    在年輕人的回憶中,他們去爬山的時候查過天氣,那一段時間裡,白紙湖附近都應該是陰天。

    並且雖然他們爬山時是夏天,但神廟和荒村附近,卻比山上還冷。

    可是,當他們合力將廟裡的枯骨屍骸扔出去,將被屍骸護在身下的東西拿走——尤其是年輕人拿走了烏木神像的時候,天色卻忽然放晴了。

    太陽破開厚重雲層,照耀大地。

    滿地都是金紅色的夕陽,映照得整個村子像是著了火一樣。

    聽到這,道長忍不住問道:“那你就沒覺得哪裡不對嗎?氣溫那麼低,都沒想過別的原因嗎?”

    年輕人委委屈屈的辯解道:“我怎麼可能會想那麼多!再說那旁邊不是有湖嗎,有水的地方氣溫低一點也正常吧。而且,撿個破爛兒而已,誰能想到竟然會發生這種事情啊,你說話是不是太難聽了?不能態度好點嗎?”

    “要是你覺得我有錯,那所有撿破爛兒的都有錯了呢。”

    年輕人梗著脖子,不高興的看著對面的道長。

    道長嘆息了一聲,捂住了眼睛:“……你自己也說了,有屍骨啊。”

    雖然道長沒有看到年輕人話語裡的那具屍骨,但他嚴重懷疑,那是不是白紙湖當地的神婆一類。

    或是在白紙湖邪祟作亂之後,前去鎮壓的大師,卻不幸死於鬼怪之手,於是只好拼盡最後一點力氣保住了神像,讓神像得以繼續鎮壓白紙湖,不讓邪祟逃脫。

    可惜,那具屍骨在生前的計劃,卻被四個遊玩的年輕人破壞了。

    道長想說什麼,最後卻只剩下一聲深深的嘆息。

    陰差陽錯啊……可能這也在那邪祟的算計中,或是白紙湖合該有此一劫吧。

    年輕人縮了縮脖子。

    道長的神情讓他有點害怕,但少年人的尊嚴卻讓他拉不下臉詢問,於是只好硬著頭皮開口,繼續說神像在家裡的事情。

    他拿著神像回家之後,就沒有打開過旅行時的書包,連同神像也在一堆汗臭味的衣服裡悶了一假期。

    但是那個暑假,年輕人過的並不快樂。

    雖然每日每夜的打遊戲很開心,但是家裡總有些細微的變化。

    他通宵打遊戲後補覺,卻總能隱約聽到房門外傳來走動聲,地板“嘎吱……嘎吱”的作響。

    但他只覺得是他媽媽去上班了,或是回家吃飯,所以才有聲音。

    半夜上廁所的時候,廁所裡的燈泡似乎燒壞了鎢絲,明明滅滅閃個不停。

    他換了個燈泡,卻也是這樣。

    他只以為這是現在的產品質量差,也沒有多想。後來懶的搞了就扔在那壞著,沒再管。

    他媽媽進他房間的時候,也抱怨過房間裡太昏暗,讓他拉開窗簾不要天天吹空調。

    但他只以為那是他媽媽事情太多,煩得隨口應了幾句沒有在意。

    就連原本放書包的地方,周圍的牆壁和傢俱,都變成了徹底的烏黑色。

    不過,他也只以為是下雨下得太多了,才讓牆壁和傢俱發了黴。

    暑假的時候不知道怎麼回事,總是一直在下大暴雨,尤其他家在的地方,每次都是整個地區降雨量最多的地帶,而且每一次暴雨都電閃雷鳴,烏雲黑沉沉壓著天幕翻滾,閃電劈開天空,大地震顫,彷彿世界末日。

    可是他家那裡,往年明明不是下雨最多的地方才對。

    直到現在,當道長提起來的時候,年輕人才忽然意識到。

    ……難道,那都是因為神像的緣故?

    “臥槽!我不知道啊,誰能想到這種事啊!”

    年輕人後知後覺的意識到,恐怕自己在整個假期中,都無數次的與死亡擦肩而過。

    他頓時被真相嚇到了,哆嗦著哭嚎:“大師,大師救救我啊!我錯了,我知道錯了還不行嗎,現在該怎麼辦!”

    道長們的臉色凝重,彼此交換了一個眼神。

    光是從這年輕人的話語中的現象來看,或許,今年從夏天開始就下得格外大的暴雨和汛期,都與年輕人拿走了烏木神像有關。

    那神像……到底是哪一位神明的雕像?竟有如此威力。

    而且最奇怪的,那神像雖然是用來鎮壓邪祟的,並且有勾動天象的威力,卻偏偏一次次保護了這年輕人。

    那些被放出來的邪祟,不是沒有找到這年輕人。

    而是多次找到,卻又多次消散在烏木神像面前。

    否則,光是年輕人說的那些家中異常,每一次都足以讓他死亡。

    房間外傳來的腳步聲,不是母親回家,而是惡鬼在白天行走時發出的聲音。

    它在靠近年輕人,想要在睡夢中殺死他。

    家中反覆壞掉的燈泡,不是燈泡本身有問題,而是因為鬼氣影響,電壓不穩。

    昏暗的房間,是因為被鬼氣籠罩,有惡鬼盯上了住在這裡的生人。

    在年輕人忘記現實在遊戲裡盡情拼殺的時候,隔著窗戶,外面一雙雙眼睛,正死寂的注視著他,被他的血肉精魂勾動貪慾,蠢蠢欲動。

    可是,年輕人卻活到了現在,毫髮無損。

    與其他三人形成了鮮明的對比。

    ……這似乎是,鬼神冷酷之下,對生人最後的溫柔。

    道長猶豫的出聲:“那雕像的長相即便在照片中,都辨認不出原來的樣子,而且,卦象不許我等詢問,難道……”

    難道,那是真正的鬼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