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多多 作品

52、年代文裡的老實人(13)

    又是一個雨夜。

    兩層小院院門被推開, 一道纖細的人影撐著雨傘走了進來。

    烏黑的發嫣紅的唇,鴉羽般細密垂下的眼睫,以及暈著薄紅狹長上翹的鳳眸, 漫不經心的好似朦朧雨霧中走出來的畫中人,漂亮冶麗。

    時玉進了堂屋。

    沒有開燈的堂屋黑沉沉的, 他左右看了一圈,鬆了口氣。

    晚歸被陸逞撞上的次數多了, 他也有些尷尬。

    好在陸逞對他不甚在意,也從不問他去了哪裡幹了什麼。

    他合上傘, 準備上樓休息。

    陳政最近好像真的快變成狗, 每到傍晚就發瘋,抱著他又親又蹭。

    老實木訥的面上看不出什麼情緒,被他打了還固執地不鬆手,硬是要在他脖子上親個痕跡出來才滿意。

    時玉也挺煩, 今天晚上回來晚了主要就是馴狗去了。

    主人才不在幾天, 黑皮臭狗就開始叛逆, 一邊嘴上祈求著主人的疼愛, 一邊卻動作強硬的留下了主人一件衣服。

    發完瘋就低眉順眼的跪在水泥地面上, 精壯黝黑的身子打也打不動,踹也踹不動,一臉忠厚乖順, 彷彿再忠心不過。

    越想越氣,他低頭看著雪白胳膊上的點點紅痕, 乾脆進了洗手間洗漱。

    ……

    夜間風雨越大。

    窗外狂風呼嘯,冰冷的雨滴拍打著門窗,重重砸在小院內的水坑中。

    這一覺時玉睡得不甚安穩,耳邊是越發兇猛的雨聲, 隔著窗戶依舊清晰的響在耳邊。

    某一時刻,他忽的清醒過來。

    額前冷汗淋淋,門外,是一陣不疾不徐的敲門聲。

    呼吸顫抖的下了床,他眼前有些黑,赤著腳跑去開了門。

    臥室門一拉開,一股冷風順著縫隙湧入。

    寒氣入體,他白著臉看著門外的人影。

    “小、小叔……?”

    面前的男人身形筆挺,氣勢冷淡,眼神落到他身上後,眉心緩緩蹙起:“怎麼了,做噩夢了?”

    時玉不知道該怎麼回答他。

    他搖搖頭,身上汗淋淋的,烏黑的發絲黏在雪白的臉側,眼中茫然的浮著層水汽,抖著聲音道:“……沒有。”

    陸逞神色沉了下來。

    他抬手攬著時玉顫抖的身體,大手覆上他的額頭,感受到手心的溫度後,無奈又剋制的閉了閉眼:“時玉,你發燒了。”

    懷裡的青年沒有說話。

    他像是難受的厲害,細白漂亮的手指抓著他的袖口,呼著灼熱的氣,軟的站都站不住,聲音都帶著水汽:“小叔,我、我確實有點難受。”

    陸逞把他抱到床上,抬手扯過一邊的被子將他嚴嚴實實的裹起來。

    再一抬頭,他看見了沒有關嚴的窗戶,窗戶沒關嚴的那半正對著大床。

    ……難怪會發燒。

    樓下警惕心極強的何新周慶二人在聽到聲音的一瞬間便醒了過來,站在房門口試探的抬高聲音問:“先生?怎麼了?”

    “時玉發燒了,”他頭也不回的答,大手在衣櫃裡找著保暖的衣物:“把東西都準備好,現在就走。”

    何新一驚,立刻道:“是!”

    時玉衣櫃裡的衣服都是他買的,挑的時候只覺得這些衣服好看、貴、合適,現在才發現居然沒有一件保暖的。

    陸逞抿著唇,乾脆不再找衣服,轉身將裹得嚴嚴實實的小侄子抱進懷裡。

    小侄子軟的好似一灘滾燙的水,險些融化在他的懷抱裡,因為難受而蹙著眉,眼睫被水汽濡溼,窩在被子裡的小臉漂亮潮紅,急促的吐息著。

    寬大的手掌頓了一瞬,輕輕摁在青年柔順的黑髮上,不知是安撫還是哄慰,男人眸色黑沉,抱著懷中人飛快下了樓。

    桑塔納和吉普靜靜佇立在雨霧中。

    豆丁大的雨滴砸在車身,他抱著時玉坐上吉普,抬手摸了下時玉的額頭,臉色緊繃,“藥呢?”

    何新遞過來退燒藥和小半杯溫水。

    這場病來勢洶洶,時玉累的手指都抬不動,坐在男人溫暖的懷裡,被抬著下頜餵了藥和水。

    他吃的緩慢艱難,總是雷厲風行、行動迅速地陸逞卻並沒有催他,而是單手扶著他的後背,輕拍著,力道輕柔。

    吃完藥後,那隻大手重新覆上他的腦袋,將他摁到胸前,聲音壓得很低:“開快點。”

    他迷迷糊糊的陷入了昏迷,半睡半醒間感覺自己裸著的腳被男人握在了手裡,覆有薄繭的大手十分溫暖,包裹著他被窩也暖不熱的腳,一點一點傳遞著溫度。

    開往鎮裡的小路泥濘崎嶇,下著大雨,道路溼滑起伏。

    何新曾在軍隊裡開過裝甲車,車開的又快又穩,但這小道實在凹凸不平,被顛了幾下後時玉難受的睜開眼,開口說了一句話。

    他聲音太小,細若蚊蠅。

    陸逞蹙眉靠近他,鼻尖卻忽然聞到了一股糜爛的腥香,自被子裡那片雪白細膩的皮肉下幽幽升起,透過縫隙,繚繞在身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