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晴照酒 作品

正直任天真

    自從奕辰公主過了六歲生日,明帝就在皇女宮中挑了一所殿宇賜名至善堂給她做書房,又為她擇了兩位師傅,一個是已經升任右散騎常侍的向錦,一位便是右相柳笙,日常讀書由向錦負責,柳笙每五日去講授一回。雖未明言這兩位便是將來的少傅與太傅,但有心之人一看便知明帝這是把奕辰公主當作太女來教養了。向錦自接了這份差事,也基本上一心撲在奕辰公主身上,草擬詔書這樣清貴的差事都讓出去給別人做了,明帝對向錦頗為滿意,更兼有柳笙五日一教導,明帝對奕辰公主的教育可以說是極為放心。但是偏偏出了這樣的事。

    宮裡這種消息傳的最快,四月三十,安瀾和薛愷悅絆了嘴,五月初二,向錦就知道了。向錦這人是個死心眼,當年聽聞江澄乃是玄武寧粲,楞是將江澄晉升才人的詔書給駁了回去,這回聽說自己教導了大半年的學生居然不知犯了什麼錯,惹得兩宮不和,她就坐不住了,當天就給明帝上了道奏摺,自請處分,請明帝將她貶黜了,另外給公主挑個德才兼備的老師,好不耽誤公主的前程。

    這晚上,明帝揣著奏摺坐著玉輦來了碧宇殿。

    明帝到的時候,薛愷悅正在碧宇殿後院練槍。後院的兩棵玉蘭樹上掛著幾盞紅色宮燈,他一身玄色勁裝,在宮燈的映襯下越發顯得腰如細柳膚如美玉,鬢若刀裁眉若劍立,鼻似玉柱眸似寒星。

    一套槍法才練了半套,就聽得明帝拍手道:“悅兒的功夫又精進了。”

    薛愷悅一驚,看向在院門口伺候的宮侍們,怒道:“怎得陛下來了,你們幾個也不知道通傳一聲?”

    明帝上前笑著拿手給他擦汗,柔聲哄道:“不干他們的事,朕不讓他們通報的。”

    薛愷悅有些無奈,又不大讚成明帝這種偷襲一般的做法,便爭論道:“陛下這樣,以後他們幾個越發地懶惰了。”

    明帝伸手拉著他的手道:“悅兒不必這麼嚴厲,朕偶爾玩一下而已。你繼續練,還是陪朕回寢殿去?”

    薛愷悅猜測明帝必是有事,遂把手中的槍放到了兵器架子上,對明帝道:“陛下來了,臣侍自然就不練槍了。”

    明帝聽了,滿意地一笑,攜了他的手往前面寢殿走去。

    自明帝一出現,薛愷悅就猜到明帝所為何來了,及至坐到碧宇殿窗下的竹榻上,見明帝摟住了他的肩膀,含笑看著他,一雙涵山載海的眸子裡都是滿滿的興味,他卻又不確定了。

    鳳眸越看他興味就越濃,在薛愷悅覺得有些危險,想要推開明帝的時候,明帝已經先他一步出手,將他又快又準地放倒在了竹榻上,隨之俯身在他頸窩上輕語:“悅兒,朕在這裡寵你如何?”薛愷悅大驚,這可是碧宇殿的外間,而且此刻剛過了戌正,陛下想什麼呢?

    明帝卻是志在必得,抬起薛愷悅兩條修長筆直的腿,輕緩地放在竹床上,低聲道:“悅兒乖,不要動,朕去把人都打發走。”

    明帝說著起身,去殿外吩咐了一聲:“小莫告訴尚寢局,朕今兒翻英貴君的牌子。露兒、涵兒,朕和貴君在殿裡說話,你們幾個無朕旨意不得進來。”

    外面的宮侍們窸窸窣窣地離開了,薛愷悅刷地一下子就坐了起來,他雖然至愛明帝,可終究不是乖巧順從的性子,這種在外殿窗戶下竹榻上承寵的事,他接受不來,哪怕他已經一個月沒承寵了,他也接受不來。

    明帝興沖沖地折回來的時候,薛愷悅就已經站在竹榻前了,明帝看了他一眼,臉上的興奮勁兒刷地一下子就消失了,玉顏上還有了一層薄薄的怒意。但明帝終究是素來敬重他的,此刻雖是心中有火氣,卻仍努力壓下了,聲音頗為平靜地道:“悅兒的意思,承歡就只能在內殿是麼?”

    雖然明帝聲音平靜,但薛愷悅還是感覺到了明帝的怒意,本來嘛,奕辰都已經六七歲了,他和明帝怎麼著都算是老妻老夫了,明帝的性情如何,他又豈能全然不知,他知道此時最好說些婉轉的話,把這事揭過去,別讓氣氛太尷尬,可他天性正直,向來認為事情對就是對,錯就是錯,他認準了女兒招惹小公子不對就是不對,認準了在竹榻上承恩不合規矩就是不合規矩,要讓他違心說別的,他辦不到。當下薛愷悅緩緩地點了點頭,明帝眸子中的怒火又升了一分,朱唇緊抿,一言不發,轉身就往殿外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