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晴照酒 作品

客意樂融融

    才剛到酉正,箜州州衙已經到處黑咕隆咚了,客房所在的院落中只有浮在空中的桂花香沁人耳鼻,明帝自院門口信步而來,準備進房去看望吏部尚書楚昀。

    她原本打算昨天晚上來,昨個兒下午柳笙請她得閒了安撫下楚昀,她是聽進心裡的,然而昨天晚膳過後,林從邀她一起玩木牌,還把自己的位子讓給她,她本就是個好玩的,各項有趣的遊藝無所不精,看見安瀾四個一起玩,已經心頭癢癢,哪裡還抵抗得住林美人款款邀請的誘惑,於是坐在林從原來的位置上與安瀾三個酣戰了一個多時辰,直到亥正方才住手,這探望楚昀的差事只能拖到今日來辦了。

    她才走到房簷下,便聽得裡面傳來楚昀的聲音:“嶽飄有個好女兒,她才能在京裡安心養病。我家那兩個,老大除了聽歌看舞就是喝酒鬥雞,正經事一件不會做,夫侍倒娶了好幾房,老二現在大門不出二門不邁,跟個小子差不多。我再不拼點命,這一大家子將來指望誰?靠著那幾歲的小孫孫嗎?且不說指望得上指望不上,就算指望得上,遠水不解近渴,我一閉了眼,這青黃不接的十來年,她們姐兩個可怎麼過?”

    房內另一個女子開口勸解,聽聲音是錢文婷:“阿宙還好啊,不賭錢不跟人鬧氣,這兩年聽說連歡樓都不逛了,雖說家裡夫侍多了點,可京城裡的貴女,個個都這樣,她也不算是特別出格的。再說好歹她還有安二公子這個正君呢,就算你罩不住她了,皇后和安家看在二公子的份上,豈有不照應她的道理?”

    明帝本欲挑簾子進去,聽到此處,便決定再聽一聽。卻聽房中楚昀放低了聲音道:“妹子,你我之間還用得著說虛的嗎?那安家是個什麼情形,你會不知道?她們家裡的事還指著我幫襯呢,哪裡有力量照應宙兒?”

    錢文婷沉默了片刻,很快就接著勸:“親戚們照應得到也不過是錦上添花,最要緊的還是自己會過日子。那安二公子知書達理的,有他把著內院匡輔著阿宙,不說大富大貴,一般的日子終究是過得下去的。”

    楚昀越發感慨,聲音裡滿是滄桑:“別提了,也不是我對著你說女婿的壞話,這阿清,的確知書識禮,可就是賢淑太過了,在宙兒跟前沒一點手段,既鎮不住房裡的人,又管不了宙兒,還清高得很,一遇見事只會自己生悶氣。我和拙荊活著,他就已經搬到修書處住去了,等我和拙荊不在了,還不知道會怎麼樣呢。”

    錢文婷跟著憂心忡忡,很是老道地判斷道:“這是不行,女兒家愛玩愛鬧,就要靠夫郎管束,他是正君,全然不管放任自流,那妻主還不可著勁兒地胡鬧啊?”

    明帝不想再聽下去了,抬腳進了房門,朗聲道:“楚卿今日身子好些了麼?”

    在楚昀房中呆了半個時辰,明帝方才往安瀾所住的院子中來,遠遠地就看見大廳內燈火輝煌,進得院門更是聽到廳中笑聲不斷,顯然廳中有不少人。明帝快步走過去,止住了廊下伺候的侍兒,不讓他們行禮也不讓他們通稟,自己輕手輕腳地進入廳中。

    廳中又組起了牌桌,坐在四方玩牌的是安瀾、顧瓊、林從、沈知柔,顧瓊和沈知柔旁邊各放了個小炭爐,把房間燻得溫暖如春,董雲飛拉了個錦凳坐在林從邊上,正在給林從看牌面的好壞。

    沈知柔的座位斜對著門,一見她進來就要跟她打招呼。明帝忙在唇邊豎起食指,沈知柔佯裝沒瞧見她,只催促安瀾:“皇后哥哥快出牌呀,贏了輸了無非就是一盒點心嘛。”

    顧瓊嘟嘴道:“那點心的味道就那麼好?值得知柔這麼惦記?”

    沈知柔搖頭輕笑:“我哪裡惦記,惦記的人分明是皇后哥哥。”

    安瀾把手中的牌擲了出去,感慨地笑道:“這樣自在的日子,回宮怕是就沒有了。”

    沈知柔嬌嬌地道:“怎得就沒有了?宮裡人更多了,組兩桌還有富餘呢。”一邊說著,一邊看著林從,催促道:“小從你倒是趕緊出牌啊,這又不是打仗,用得著這麼審時度勢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