救風塵

    董雲飛躺在寬寬的雞翅木矮榻上,眼睛望著矮榻後面繪有漫天海浪的荇藻紋屏風,口中嚼著那紫衣男兒送到他唇邊的橘子,耳朵中聽著這紫衣男兒給他柔柔糯糯地講自身的故事,心裡頭暗暗感嘆,怪不得女兒家都喜歡救風塵,別說女兒了,就是他被這紫衣男兒又是唱曲捏肩又是喂橘子的一頓伺候,再聽了這紫衣男兒所說的苦兮兮的身世,都忍不住要動惻隱之心呢。

    那紫衣男兒側坐在矮榻邊上,卻因董雲飛是生客,為了顯出恭敬來,不敢坐實,只剛剛坐了一個邊沿,他先是給董雲飛唱曲捏肩,又費心費力地講了半天淒涼身世,累得坐不住,董雲飛卻始終不接茬,他不由得有些急了,一矮身就俯在董雲飛臉上,口中道:“小姐只管看那屏風做甚?奴家不比屏風好看嗎?”

    董雲飛被眼前忽然出現的男子的臉給嚇了一跳,雖然這紫衣男兒長得並不算醜,但這樣子近距離覆在他臉上,還是讓他很不適應,他抬手就推了這紫衣男兒一把。紫衣男兒胸口上著了一下,很有些疼,卻因知道若是被他推開了,就沒有機會留下他了,當下心一狠,不顧胸口的疼痛,徑直低頭去吻他的唇。

    董雲飛這下徹底被驚到了,一個就地十八滾,從榻上翻到地上。而後不待這男子反應過來,他就鯉魚打挺,躍了起來。

    那紫衣男兒見他這般,立刻就哭了起來,淚水撲簌簌地落:“是奴家不自量力了,奴家這就去給小姐喊兩個嫩生的過來。”

    董雲飛皺眉,他什麼時候說要找嫩生的了?不對,他來這裡就是要打探這邊到底有沒有被拐賣的男兒的,當然是能見到嫩生的才能套出話來,這麼想著,他便笑嘻嘻地走上前去,攬著這紫衣男兒的肩膀道:“你想哪去了,嫩生的哪裡有你知情識趣呢?本小姐就喜歡你這樣柔情小意的。”

    說著話他為了讓這男兒放心,還抬起手指勾了勾人的下巴,用三分輕佻兩分認真的語氣道:“你們店裡的年輕男兒,在本小姐看來,都比不上你。”

    那紫衣男兒聽了,睜著一雙抹了濃濃粉脂的眼眸看著他,唇角帶笑嗲聲嗲氣地道:“小姐,你就哄奴家吧,奴家都是半老檀郎了,哪裡還能跟年輕男兒比呢。”

    董雲飛眨眨絕美無雙的桃花眼,扯起謊來臉不紅心不跳:“本小姐從來不哄人。前樓窗戶裡那五個都不行,那個矮胖的,臉圓的都跟餅一樣了,還有那個聲音跟炸雷一樣的,他就不能捏著嗓子說話嗎?非要一開口嚇人一跳?後院裡年輕點的本小姐是沒見到,但是不用見也猜得到,他們仗著年輕小有姿色,必定驕傲得很,沒準還有不願意服侍女兒的,哪裡能比得上你呢?”

    那男兒聽了,立刻接話道:“小姐,您這話說得再透徹不過了,那個小二十,仗著自己年輕,眼睛長到頭頂上,一天到晚這個也看不上那個也看不上,他也不想想,他跟我們是一樣的歡樓男兒,能高貴到哪裡去?那個二十三更矯情,一天到晚哭哭啼啼,非說他是被拐娘拐來的,哎喲,這年頭哪個拐娘敢拐良家男兒到歡樓裡來,她不要命了不成?”

    董雲飛聽到此處,猜測這二十三必然是個非自願的男兒,只不知除了這二十三之外,還有沒有別的男兒,他攬著這紫衣男兒往榻上坐,待兩個人坐下後,他方才繼續問道:“這麼說起來,你們店裡能撐門面的男兒也不多啊,那怎得你們老闆郎還要開分鋪呢?”

    那紫衣男兒聽了,心中起了警惕,試探著問他道:“小姐你不是本地人,你怎得知道我們老闆郎要開分鋪呢?”

    董雲飛答得輕鬆自然:“我這兩天住在客棧裡啊,客棧的老闆娘子跟我說的,她還說我要過來玩最好等分鋪開業再玩,是我等不得,今個兒直接過來啦。”

    他這意思便是把自己說成是想要在外面嚐鮮的年輕女兒,向所住的客棧老闆打聽了本地最可玩的去處,這才來到這花下醉的。

    那紫衣男兒聽了,果然不懷疑什麼了,他把腦袋靠在董雲飛的肩膀上,很是不屑地道:“不過是西境來的一群沒受過教導的嫩瓜蛋,既不會彈琴也不會跳舞,說個話都說不利索,這也就是咱們凰朝這邊的男兒不肯做這一行了,要在以前,就他們這樣的姿色,想進歡樓來,做夢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