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5 節 我不會離婚




    這樣的男人竟然還會跟她道歉……



    明明在剛才之前,他都還信誓旦旦地威脅她,說不會把股份給她,除非她跟陸寒時離婚。



    這樣一個自我自私的男人,竟然也會紅著眼睛跟她說抱歉……



    「呵……」



    唐初露忍不住低低地笑了一聲,眼角竟然也忍不住滑落了一滴淚水。



    她抬起手背,輕鬆地擦去,「不是所有的錯誤都能夠被原諒的,裴朔年,我們回不去了。」



    她一直認為自己是一個灑脫的人,雖然性格平淡理智,但也愛憎分明,拿得起也放得下。



    只是裴朔年背叛自己的那一刻,的確有過五內俱焚的時候,但想了想之後的生活,她還是咬牙撐了過去,一滴眼淚都沒掉,瀟灑地轉頭跟他說了再見。



    甚至在醫院碰見的時候,也會裝作什麼都沒發生的樣子,冷淡地對他點頭致意,而後擦肩而過。



    她一直以一個理智成熟的成年人的特質來要求自己,告誡自己不能夠被感情影響太多。



    她也不斷地催眠自己,跟裴朔年好聚好散,給彼此都留下一個美好的回憶。



    可只有她自己知道,她其實一直都在等那個男人的一句道歉。



    無論如何,唐初露都在他身上耗費了那麼多年的青春。



    她全心全意地付出,沒有一絲保留,愛的時候轟轟烈烈,走的時候也乾乾淨淨,從來都不計較誰付出的多,誰付出的少。



    可是這個男人,當真把自己的付出當做是理所當然。



    分手時那高高在上的語氣,讓唐初露覺得自己在兩人相戀的那段時間裡真的是低到了塵埃裡,可是卻沒有開出花來。



    她一直在等他的一句道歉,不需要他的後悔,也不需要他的回頭。



    只希望聽到他對自己說:曾經辜負了你那麼美好的青春,對不起,你是個很好的姑娘,以後一定要幸福。



    可當這一刻真正來臨的時候,唐初露看著面前的男人,那些被壓抑的很好的情緒瞬間就翻湧而來,讓她想起了曾經那些痛徹心扉的傷害。



    怎麼可能這麼輕易地就釋然……



    「裴朔年,不光是為了你,也為了我,我們以後,還是儘量不要再見面了。」



    唐初露深吸了一口氣,儘量讓自己的聲音聽上去很平靜,「如果你還記得過去的日子,真的對我感到抱歉的話,希望你能夠信守承諾,把爸爸的股份還給我……別毀了你在我心裡最後一點美好。」



    說完,她垂下眼眸,不再看他。



    裴朔年在原地站了很久,他看著唐初露低垂的眼角,試圖從她臉上找出一絲一毫的不捨,哪怕是怨恨和憤怒也好……



    但是都沒有。



    他只看到了她的無奈,唏噓,還有悵然……



    好像沒有關於愛的情緒了,哪怕有,也淡得讓人心驚。



    他一直以為他們兩個分手之後,唐初露才是那個會在原地打轉的人。



    畢竟她愛自己時是那樣的真實和熱烈,而自己則會走向另外一個更加廣闊的人生,慢慢地爬到金字塔的最頂層。



    最後唐初露會懷著對他的那份愛,在茫茫人生中找個適合她的男人,平凡但又安穩地過著她剩下的餘生。



    而他也會找到自己另外的伴侶,漸漸地忘記了曾經那段校園時光,偶爾想起唐初露的時候還能夠含笑祝福。



    只是現在,她設想中的情景並沒有出現,反而還調轉了角色。



    他才是那個在原地踏步的人,而唐初露,似乎已經接受了兩人早就分手且再也不可能的事實……



    她如今的模樣看上去還算是有點悲傷,對過去或多或少也還有些懷念,甚至看到自己的時候也會刺痛,但她已經努力地在讓自己與脫敏。



    裴朔年似乎能夠預見,再這樣下去,總有一天唐初露真的會把他忘得乾乾淨淨,連一點影子都不剩。



    「露露……你還愛我嗎?」



    裴朔年忽然有些沙啞地開口,聲音尖澀,雙眼通紅。



    問出口的那一瞬間,他就有些後悔,在唐初露回答之前連忙打斷她,「我知道你還愛我的……你愛了我那麼多年,怎麼可能說不愛就不愛了?」



    他怕聽到自己不願意面對的那個答案,於是自欺欺人地哄騙自己,而後自嘲地笑了一聲,「是我對不起你,露露,那些股份本來就是你的,我會還給你。」



    這似乎是裴朔年第一次在她面前表現出這樣的脆弱,唐初露沒有說話,只是點了點頭。



    她看了看裴朔年,又往門口的方向示意了一下,趕客的意思已經很明顯。



    裴朔年也明白她的暗示,嘴角勾起一抹苦澀的笑容,轉身準備離開。



    走到門口的時候,又頓住了腳步,回過頭來深深地看了她一眼。



    「露露……」



    他忍不住又喊了一句,卻又沒了下文,垂下眼眸,關上門走了。



    唐初露瞬間像是被抽空了全身的力氣,癱坐在椅子上,有些頭痛地揉了揉自己的眉心。



    她覺得自己的人生似乎總是過於匆忙,不管是父親去世之後她極快的自愈、跟裴朔年乾脆利落的分手、還是分手後沒幾個月就迅速完成的閃婚……



    她都是一氣呵成,從來都沒有給過自己喘氣的空間。



    但她和裴朔年之間畢竟是那麼多年的感情,畢竟是曾經真心相愛過的人,不可能說忘記就忘記。



    她一直逃避面對那時候的傷痛,卻從來都沒有好好地跟過去告別過。



    剛才跟裴朔年說的那些話,應該算是兩個人都說清了,那道被人揹叛的傷口,終於血淋淋地攤開在自己面前。



    唐初露重重地吐了口氣,疲憊,卻也有一絲絲輕鬆。



    她好像……已經準備好要痊癒了。



    ……



    蔣寶鸞到醫院來接她的時候,她剛好給最後一個病人確認了手術方案,剛回到自己的辦公室,就聽到一陣熱烈的高跟鞋腳步聲,在走廊裡面很有存在感地敲擊著。



    一聽到這霸氣的節奏,就知道是蔣寶鸞那個女人過來了。



    唐初露壓抑了一天的心情瞬間明媚了不少。



    果然,沒過多久,門口立刻出現一個熟悉又熱情的聲音,「我的寶貝露露!我來啦!好久不見,想我了沒有?」



    唐初露隨手關上手裡的病歷本,有些無奈地看著面前的蔣寶鸞,「這是在醫院,不要大聲喧譁。」



    蔣寶鸞立馬不好意思地捂住了自己的嘴,歉意地看了她一眼,小心翼翼地走到她辦公桌面前,嘿嘿笑了一聲,「不好意思剛才有點激動……你還要忙多久?什麼時候才能走?」



    「快了,你在旁邊坐幾分鐘,我整理一下就可以下班了。」



    蔣寶鸞輕車熟路地在一旁的沙發上坐下,隨手拿了一本雜誌翻了翻。



    她過去也經常到醫院來找唐初露,都已經習慣了在這裡等唐初露,自在得就像是在家裡一樣,翹著一雙二郎腿,坐沒坐相地癱著。



    沙發的位置剛好正對著門口,關肅推門進來的時候,視線剛好就看到蔣寶鸞那雙無處安放的大長腿,裹著黑絲的勻稱曲線向上,誇張的豹紋花色若隱若現。



    他頓了一下,不太自在地移開視線,順手把門給關上。



    聽到關門的聲音,蔣寶鸞微微將雜誌往下拉拉拉,露出一雙狐狸般的眼睛,打量了一眼進來的人。



    卻沒想到,這一眼,竟然讓她產生了些許興趣。



    面前的少年看上去青春洋溢,五官秀氣,臉色白淨,卻沒有一點娘氣,反倒透著一種理智淡然的感覺。



    他身上也穿著跟唐初露一樣的白大褂,白得有些反光,一塵不染。



    蔣寶鸞一直以為像白大褂這種東西,一定要那種上了年紀的成熟男人穿出來才有那種風韻味道。



    年輕醫生穿著只會讓人感覺這就是制服,沒有和衣服的氣質融合在一起。



    面前的少年是她見過穿白大褂最合適的人,整個人的氣質都十分相似,乾淨,清淡,理性又漠然。



    蔣寶鸞一雙眸子緊緊地盯著他,忍不住吹了一聲口哨,嘴角勾著似笑非笑的弧度。



    關肅皺了皺眉,聽到這聲口哨聲是對著自己吹的,側頭撇了她一眼。



    看到蔣寶鸞那一副輕挑的模樣,他很快便移開視線,微微有些不悅。



    他沒有理會她,直接無視掉那道熱情的目光,面不改色地走到唐初露面前,將一份檢查單放到了她桌子上,「孕婦的檢查結果出來了,一切指標都正常。」



    唐初露這才看到關肅過來了,點了點頭,拿起那份檢查報告看了幾眼,「血源的問題解決了嗎?」



    關肅搖了搖頭,「類孟買血型本身過於稀少,醫院也不一定找得到,且孕婦自身經濟實力普通,難度很大。」



    唐初露沉默了一會兒,又問,「稀有血型分娩的危險情況告訴她了嗎?她的家人呢?是什麼態度?」



    「到目前為止,這位孕婦都是獨身一人來醫院做檢查,並沒有見到她的家人陪同,護士問起的時候,她也沒有回答。」



    唐初露皺了皺眉,「這不僅稀有血型手術過程存在的風險過大,必須要聯繫其家人或者監護人,確定是有完全行為能力的成年人嗎?不會是未成年借了誰的身份證偷偷摸摸來生孩子的吧?」



    雖然她不是婦產科的,但醫院每年都會發生這樣令人唏噓的事件。



    思想還沒有完全成熟的少女往往在男女情感上看不通透,很容易會被哄騙利誘,又或者是自制力不強,意外懷孕的狀況很常見。



    有不少女孩子因為這種事情損害了自己的身體,到後面卻沒能落得一個好的結局。



    還有一些更傻的,意外懷孕之後也想著生下來,年紀輕輕連自己都養不活,還要靠父母救濟,學也沒有上完就生了孩子。



    到最後自己沒有成長好,孩子也沒教好,白白生出來受苦。



    唐初露雖然同情她們,卻也沒有別的辦法。



    關肅倒是沒有想到這層意思上去,只說:「看上去也的確也挺年輕的,到時候讓護士過去調查一下,看看具體是個什麼情況。」



    「嗯。」唐初露應了一聲,覺得自己每天都有操不完的心。



    關肅看著她,忽然多問了一句話,「要是那個孕婦的狀況是最糟糕的那一種,醫院接嗎?」



    北城醫院是屬於半私立,除了處理一些日常生活中的常見疾病之外,更多的是以解決疑難雜症著名。



    有些非常棘手的病例,如果醫院認為自己無可奈何,便會建議其轉院,也就是說醫院沒法接,無能為力。



    這也是為了醫院的名聲著想。



    本來孕婦生產是再正常不過的案例,但因為這個稀有血型實在罕見,現在最新的統計數據,全國也就只有 100 多人擁有同樣的血型,萬一生產過程中出現意外,出現大出血或者其他失血情況,很有可能孕婦連同孩子都會死在手術檯上。



    唐初露當然是明白關肅的顧慮,不過他作為一個實習助理,能夠考慮到這麼細緻的事情,她這個做師傅的還是很欣慰的。



    「接肯定是要接的,我們北城中心醫院已經是當地水平最高且價格相對合理的醫院了,如果我們不接的話,孕婦也找不到別的地方生產了。」



    她喝了一口水,壓下喉嚨處升起一股莫名其妙的苦,「關肅,如果你立志要成為一名醫生,且將來不打算轉業的話,一定不要忘記自己最初的是因為什麼要成為一名醫生,醫生是一個具有特殊意義的職業,需要很強的信念支撐,我希望你以後不僅僅有精湛的醫術,也能夠有良好的醫德,有時候不僅僅是隻有拿起手術刀才能夠救人,對病人的一點點人文關懷也有可能改變別人的一生。」



    唐初露在工作上並不是話多的人,一向雷厲風行,乾脆果斷,這還是她第一次對關肅說那麼多話,且與專業知識無關,只是講自己的感觸與經驗。



    關肅聽得很認真,清淺的眼眸不差任何一絲雜質,「我明白你的意思,唐醫生,以後我會比你更出色。」



    他說這話時語氣沒有一絲起伏和波瀾,但唐初露偏偏聽出了他的鄭重和決心,發自內心地笑了,「我很看好你……」



    「你們還要磨磨唧唧到什麼時候呀?再不走的話,別說吃晚飯了,黃花菜都涼了!」



    一旁的蔣寶鸞忽然出聲打斷兩個人,揚了揚手裡的雜誌,笑著對唐初露說道:「親愛的,我這本都已經看完了,你之前可是答應過我幾分鐘就能完事的!」



    說完,她壯似無意地對著關肅的方向挑了挑眉,「不過,如果是這位小帥哥的話,當然是時間越長越好,幾分鐘的時長配不上你這張臉。」



    她的視線毫不掩飾地往關肅身上打量,帶著一種明顯的試探和興趣。



    關肅明顯不喜歡她這樣調侃的語氣,還有充滿內涵的玩笑,臉上露出些許不悅的神情,將頭撇到一邊去,沒有理她。



    唐初露這才想起來這女人還在這裡等著自己,她一看她那副孔雀開屏的樣子就知道她老.毛病又犯了,一看到長得好看的小鮮肉就忍不住要撩撥人家。



    蔣寶鸞長得美豔,身材性.感火辣,性格又很大膽直接,男人緣很好,跟誰都能聊得來幾句。



    大部分的男人看到這麼一個大美女跟他們搭訕,高興都還來不及,很少有像關肅這樣不理不睬的。



    唐初露怕這兩個人對彼此有什麼芥蒂,笑著解釋打圓場說:「你就別開玩笑了,人家關肅都還沒畢業,還是個小孩子,你少逗人家!」



    說著,她又有些歉意地看向關肅,「不好意思,她是我好朋友,約好一起出門的,提前過來了,就讓她在這裡等一會,她性格就是這樣大大咧咧的,喜歡開玩笑,沒什麼惡意,你不要放在心上。」



    關肅微微頷首,又恢復到那副平淡無波的模樣,「不會。」



    說完他就站起了身子,「沒什麼事情交代的話,我先去其他科室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