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奶蓋兒 作品
第 72 節 先把離婚手續辦一下
曾幾何時,他是最有資格站在唐初露身邊陪她分擔一切痛苦的人,現在他卻連走近一些都要忌憚另外一個男人會不會介意。
他緊緊地握住了拳頭,手背上青筋暴起,心裡的某一塊地方正經受著無與倫比的折磨,變得扭曲而陰暗。
蔣寶鸞這個時候也匆匆趕了過來。
一陣急促的高跟鞋聲音由遠而近,從她的步伐就可以聽出她現在多麼著急。
「露露,發生什麼事了?」她看到走廊這頭的三個人,連忙衝了過來,「……是誰生病了?」
唐初露此時沒有力氣去解釋,只將額頭貼在陸寒時的胸膛上,閉著眼睛,一言不發。
陸寒時平時便不會主動跟旁人開口說話,尤其是鼓勵唐初露離婚的蔣寶鸞。
蔣寶鸞只能看向不怎麼待見的裴朔年,用眼神詢問他到底發生了什麼事。
裴朔年簡短地將唐母的病情說了一遍。
蔣寶鸞聽完,臉色凝重。
雖然她對唐母沒有什麼好感,但那畢竟是唐初露的親媽,可以想象唐初露現在有多麼難受。
她的臉色沉了沉,忽然挽起袖子對唐初露說:「別擔心了,不就是一個腎嗎?來查我的,要是能用的話,就把我的給阿姨……」
唐初露愕然地抬起頭,下意識就拒絕了她的提議,「不可以,怎麼能夠讓你來?」
蔣寶鸞鬆了一口氣,「你終於肯跟我說話了?」
她怕她被打擊得自閉。
唐初露的表情嚴肅起來,很認真地搖頭,「不行,我不能讓你為我做這種事情,你也有自己的家人,他們不會捨得讓你失去一個腎臟的。」
「一個器官而已,肯定比不上一條命重要啊,而且那可是你的親媽!」蔣寶鸞無所謂地聳了聳肩,「反正我又不是男人,非要兩個腎幹什麼?你以前跟我科普的時候不是說過,人體其實只需要一個腎就能實現大部分功能嗎?」
「那是在人體健康的狀況下,如果哪一天你年紀變大了,或者說身體變差排毒功能受損的時候,只有一個腎臟會對身體造成很大的壓力……」
唐初露退出陸寒時的懷抱,拉住了蔣寶鸞的手,「我知道你是為了我,但是真的不行……」
一旁的裴朔年忽然開口,「既然這樣,我也去做配型。」
唐初露和蔣寶鸞齊齊轉過頭來,驚訝地看著他。
裴朔年無奈地笑了笑,「也不用這麼看著我,我沒你們想的那麼渣。」
說著,他忽然壓低了聲音,沉沉地看著唐初露,「我知道你現在可能很難相信我,但是我願意為了你做任何事情,這句話永遠不會是假的。」
裴朔年上前了一步,沒有了之前刻意做出來的冷漠,眼裡面只有溫柔和情深,「連蔣寶鸞都能為你做的,我沒有道理不能為你做。」
蔣寶鸞聽到這話不是很高興,「夠了啊,我跟露露之間的感情比你要深厚多了好嗎?」
裴朔年笑笑沒有說話,只看著唐初露,彷彿在等待她的回應。
唐初露有些怔然地看著他,情緒很複雜,低著頭說:「……只是配型,一定能夠配上。」
她沒有想到裴朔年竟然真的主動開口。
雖然最後他們兩個的腎臟不一定能用,但是他們願意去做配型,就已經讓唐初露很感動了。
「不管配不配得上,只要用得到我,我不會拒絕。」裴朔年表情認真,不像在說謊。
蔣寶鸞沒有說話,對裴朔年倒是有了稍微的改觀,「倒還像個人,不枉費露露曾經這麼愛你。」
她又看了一眼一直沉默的陸寒時,忽然開口問道:「好朋友和前男友都做到這份上了,你這個現任丈夫不用表示一下?」
陸寒時抬眸冷冷地掃了她一眼,並沒有直接拒絕,但是也沒有點頭同意,看上去無動於衷。
唐初露表情有些僵硬,深吸一口氣說道:「這種事情都是個人選擇,不管他願不願意都是可以理解的,哪怕是最親的親人,也不該用這種方式去道德綁架。」
法律規定每個公民都是獨立的個體,不是說母女或夫妻一定要為對方做什麼,每個人的想法都值得尊重,不管是做不做配型,她都不會覺得陸寒時有什麼錯。
她是醫生,自然明白這個道理。
只是在蔣寶鸞和裴朔年兩個人都那麼義無反顧的情況下,陸寒時的不言不語的確讓她有些心酸。
唐初露不怪他,可是卻也發現他對自己的感情或許真的沒有那麼深。
可能有點喜歡,但絕對比不上他對柳茹笙的那種情感。
她明明在為陸寒時說話,陸寒時卻聽得那麼刺耳,眉頭緊皺,「露露,我沒有不願意。」
他握住她的肩膀,低頭去看她的眼睛,「我願意去做配型,不過不是在這家醫院,我會自己去安排檢測,等結果出來就告訴你,好嗎?」
蔣寶鸞聽到這話只覺得好笑,「你不願意就不願意,真誠一點,露露又不會怪你,說那麼多亂七八糟的理由有意思嗎?為什麼非要去別的醫院?拖延時間?」
陸寒時沒有理會她的話,而是繼續看著唐初露的眼睛,「你相信我嗎?」
唐初露卻沒有辦法繼續跟他對視,她緩緩扯開他的胳膊,有些疲憊地說:「我真的不會怪你,也不會因為你不做配型就對你有什麼看法,這都是人之常情……」
她停了下來,為了表示自己真的不介意,語氣輕柔緩和,「你真的不用放在心上,也不用覺得內疚,我是醫生,我能理解你。」
陸寒時握緊了拳頭,她的體貼並沒有讓他輕鬆絲毫,反而像一根針一樣扎進他心臟的最深處,一陣一陣的刺痛。
「你不相信我真的願意,對嗎?」他還是一動不動的看著唐初露,深冷的眼眸中竟然帶了一絲哀傷。
唐初露被他這樣看著。
她很少能夠看到陸寒時露出脆弱的神情,尤其是還有其他人在場的時候,竟然情不自禁地想要去相信他的話。
一旁的裴朔年忽然冷冷出聲,「既然你願意,那就一起去做個檢測,相不相信不是你說說就可以的,要看你願不願意做。」
這一次蔣寶鸞也站在裴朔年這邊,幫腔道:「你不願意,也沒人會怪你,但你別一邊說著自己願意,一邊又不肯去做配型,這樣就挺沒意思的。」
陸寒時卻一直沒有理會他們的話,只是看著唐初露的眼睛,非要她給自己一個答案不可,「你相信我嗎?」
唐初露心情很複雜,不知道該怎麼回應。
她推開陸寒時,後退一步,「我不是不信你……你真的不用有壓力或者覺得內疚,我不會怪你……」
「你不信我。」陸寒時忽然輕笑了一聲打斷她,眼裡帶著自嘲,「的確,只靠說的,我也不信我自己。」
他忽然覺得自己在她面前抬不起頭,可他偏偏沒有其他辦法。
腎臟移植需要完整全面的身體檢查和評估,他不能在唐初露的醫院做配型。
陸寒時緩緩鬆開她,瞬間又恢復了平時的冷靜,「我會證明給你看,露露,相信我。」
唐初露看了他一眼,欲言又止,眼裡情緒複雜。
過了一會,她吐出一口氣,輕輕地說:「真的不用了,我相不相信已經沒有意義,你也看到了,我身上的麻煩事很多,看在我們過去那點日子還算開心的份上,爽快一點簽字,對彼此都好。」
她忽然笑了一聲,就這麼看著陸寒時的眼睛,「寒時,我比你想象中的要害怕背叛,所以我真的沒辦法再跟你一起走下去,讓我們的婚姻停在這裡,好嗎?別等到你和柳茹笙真的有什麼的時候再來彼此傷害,那時候我肯定不會像現在這樣理智,我會變得歇斯底里,難堪至極,我會對你用盡最難聽的字眼和罵句,變成一個沒有尊嚴的潑婦……」
「為了讓我們兩個最後都能夠留住體面,就到這裡結束,好嗎?」
好嗎?
好嗎?
好嗎……
最溫柔的語氣,最殘忍的話。
暮色四合,星空安睡,城市卻沒有夜晚。
酒吧里人聲鼎沸,比白日更加喧囂。
陸寒時坐在吧檯前,桌子上已經放了好幾個空的酒瓶,腦子裡面不斷迴響著唐初露的那些話——
「結束,好嗎?」
「給我一點體面,好嗎?」
「……好嗎?」
他嗤笑一聲,笑容裡面都帶著苦澀,怎麼可能好?
他寧肯她不要那麼體面,歇斯底里,嚎啕大哭,用最惡毒的字句來辱罵他也沒關係。
她甚至可以跟蔣寶鸞一起打他一頓,他絕對不會還手。
但不要用那麼冷靜理智,甚至是溫柔的語氣,跟他說出結束兩個字。
這會讓他覺得她真的不在意了,甚至都不會再生氣。
只有一點感情都沒有了,才會完全不計較。
陸寒時毫無知覺地給自己灌著酒,一瓶又一瓶,完全沒有極限。
柳茹笙下了飛機之後就匆匆趕來,站在酒吧門口,隔著很遠的距離就看到吧檯前買醉的陸寒時,心裡說不出的滋味。
邵朗接到短信去接她,看到她終於來了,鬆了口氣,「我說你們到底發生什麼事了?老陸一來就跟不要命了似的在那喝!」
白天還好好的,柳茹笙還問他借私人飛機,說是有點事要跟陸寒時一起出國。
他當時還以為這兩人有點舊情復燃的苗頭,孤男寡女的單獨形成,說是有事,卻不說是有什麼事情,那就說明這兩個人有點事情。
他本來都還在擔心,要是這兩個人又搞在一起了該怎麼對唐初露解釋,結果晚上陸寒時忽然來找他去酒吧喝酒。
邵朗只能臨時組了個局,陪著這個不知道突然發什麼瘋的大少爺喝酒。
他叫了挺多人,本意是覺得人多熱鬧,想讓陸寒時開心一點,玩瘋一點,結果這人來了之後就一個人坐在吧檯上不停地喝酒,壓根就不理會任何人。
從開始喝到現在,他真怕他喝死過去。
柳茹笙的臉色也很難看,將陸寒時為了唐初露跳機的事情添油加醋地跟邵朗說了一番,最後有些憤憤不平地說:「我對露露沒有任何意見,甚至很喜歡她,但是我沒有想到她竟然這麼懷疑寒時!」
她眼睛紅彤彤的,滿是對陸寒時的心疼,「我一直都祝福他們兩個能夠好好地在一起,但是寒時在背後默默為她付出了那麼多,她卻一點都不在乎,反而只會對他耍脾氣!」
邵朗不知道該怎麼評價他們三個人之間的事情,只能說:「可能是因為你以前跟寒時……女人都這樣,你懂的。」
女人就是愛吃醋,哪怕知道自己的男人跟別人根本就沒有任何可能,也還是喜歡吃一些莫名其妙的飛醋,愛猜忌。
這一點的確令人討厭。
如果是自己的女朋友,他肯定毫不猶豫地分手,但這是陸寒時的妻子,他沒有資格去說些什麼。
況且他對唐初露的印象還算不錯。
聽到他有些維護唐初露,柳茹笙皺了皺眉頭,忽然嘆了口氣,「是啊,我挺理解她的,所以開誠佈公地跟寒時談過,說以後我們兩個就做朋友就好,我也盡力地在跟他保持距離了,我不知道還有哪些地方做得不好,讓露露誤會,難道真的要讓我從這個世界上消失嗎?」
「當然不是,你跟老陸一直都是好聚好散,沒有必要鬧得這麼僵!」
聽他這麼說,邵朗也覺得唐初露有些過分了,「再說了,你們兩個青梅竹馬從小一起長大,那麼多年的情分,哪怕是做不了愛人,也是好朋友,哪有讓你消失的道理?」
柳茹笙吸了吸鼻子,努力忍住眼淚,將頭扭到一邊,「可我真的不知道還能有什麼辦法,能夠讓露露不再介意……」
她滿眼心疼地看著遠處的陸寒時,嘆了口氣,「露露誤會我,承擔後果的卻是寒時,我心裡真的很內疚,我也不想要再看到寒時為我這麼傷神,要是他真的開口讓我離開就好了,起碼不會讓他這麼為難……」
邵朗也很無奈,拍了拍她的肩膀表示安慰,「沒關係,你的人品大家都知道,過去好好跟寒時說說,這不是你的錯,他不會那麼對你的。」
兩人走到陸寒時身邊,他已經喝了一瓶又一瓶,身上的酒味很濃,眼睛卻還保持著清冽,看上去一點醉意都沒有。
柳茹笙在他旁邊坐了很久,陸寒時都沒什麼反應,像是完全沒有看到她。
「寒時……」她終於忍不住,輕輕地叫了他一聲,「是不是露露不肯聽你解釋?你這麼傷心難過,還在這裡喝悶酒,她肯定是對你發脾氣了吧?」
柳茹笙忽然苦笑了一聲,「如果她真的這麼容不下我,我消失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