亭風 作品

第三十五章 朝奔酒肆暮盼家(5)

    那將領繼續說:“打仗講謀略,靠力氣,軍營裡紀法嚴明,豈能人人如你這般散漫?”

    柯公子嗤笑一聲,靠著閉了眼睛。

    將領看見更是怒從中來,頗有些恨鐵不成鋼的意味,倒也沒把眼睛往簡雲楟身上黏。

    等鍾毅坐下,簡雲楟就在地圖的一小個山谷上插了面小旗。

    另一將領立馬問:“這可是將軍先前所說的破冰點?”

    柯公子的眼睛“唰”地睜開,黑得冒光。

    鍾毅也問:“將軍打算何時動手?”

    簡雲楟回得短而沉:“等。”

    等到眾將離去,月亮已經高到與人不親近。

    簡雲楟簡易洗漱後,又喚人點起燈,獨披外衣,攤開紅葉,手指讀信。

    葉子拿過來並不容易,項葉拿包裹給人家帶過來的時候,已經裡裡外外地包了好幾層,卻還是保不住,到他手裡時,完整的不多。

    他一手輕輕揉搓著那些幹了的碎渣,一手指著沒那麼清楚的字一一分辨,幸好她書得工整,總歸沒那麼難看。他邊讀邊暖,時而展露笑顏。項葉給他寄的東西,和他寄回去的從來不同。

    許是他一到邊關,心緒就放開了許多的緣故,他寄回去的信,總是直接而熱烈的,他不愛說自己打得多累多苦,也不會朝她賣慘撒嬌,只是簡簡單單地告訴她,他想她,也想家。不是宮裡燈火通明、萬人伺候的殿,而是他在宮外自己的小府邸。不大,但他早撒好了秋英的種子,等著最後迎女主人進去。

    而她給他送的信全不一樣,她從來不說想他,也不問他戰事如何。這大該和所有人想的都不一樣,他們總以為自己和項葉的信件來往頻繁,定是多言戰事,多言京城情形,多言家,言國。在別人眼中,他們從來都是並肩而行的戰士,始終在為家國、事務孜孜一生。可很奇妙,他來打仗,問題雖多,卻不像幼時,有那麼好些難的,不得不與她言說。唯一拖累的就是思念,所以他也只講思念。

    而項葉亦然,她不再似從前那般問他許多,也不像他初上戰場時,靜靜地為他奏曲,簡短堅定地傳達關心。她只是書一書每日她做了什麼事情,葉子黃了的時候,鳥兒的聲音促啞而難聽。從夏天的冰西瓜寫到深秋的葡萄釀,從小潭的髒土寫到雨湖的澄淨,上有嗓嘶啞的鳥,下有眼突白的魚,東邊李大娘的餅,西頭攤棚的餛飩,黃衣裳的袖口炸線,兜帽新繡的葉子被白狗咬爛,伯伯的稻子堆在壟上,她悄悄順走兩條飽滿的,天上的雲忽地黑臉,她就寫好了一首曲。